那女子笑道:“这个妾也说不好。”
萧霖脸一黑:“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谁料对方无辜的眨了眨眼:“萧公误会了,海上的买卖,的确不是妾说了算的。但是有粮这事就好说,能有多少,妾绝不私藏。”
这话让萧霖一阵无言,先给粮再谈货,难不成她想空手套白狼?等等,萧霖心头突然一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江家莫不是掮客,来汀州就是为大海商牵线搭桥的?那她背后的,究竟是哪家?
心中猜疑不定,萧霖沉吟许久,方才道:“那夫人想要多少米粮?”
那女子立刻来了精神:“最好夏秋各运一次,每次至少千石。不过吾等也没运过粮,还得想法子疏通关卡。”
也就是说,运粮的人脉也要靠他们了?还真是无本的买卖!然而对面女子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羞愧的意思,这脸皮倒是个经商的好料子。
萧霖也笑了起来:“夫人的提议,老夫会仔细思量。”
他岂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再说了,这江家到底是什么来路,有什么背景,总得好好查清楚了再说。
这敷衍的调调并没让那女子沮丧,只见她欣然颔首:“无妨,妾还会留在城中几日,若是有事,萧公只管派人去井口巷的天福客舍传讯即可。”
见她如此干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萧霖不由面露讶色。这底气可真够足的,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有把握。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多留人,把那手镜装回盒中,推了回来:“这镜子,还请夫人收好。”
谁料对方摇了摇头:“冒然来访,是妾莽撞,此物权作赔礼,还望萧公笑纳。”
转了一圈,还是成了礼物,可是比起最初,萧霖显然没了推拒的理由。想了想,他便道:“既然夫人慷慨,老夫就笑纳了。过两日在城东芙蓉园有个赏花宴,若是夫人不嫌弃,可随同老夫的家眷一同去赏花品茗。”
这是一个台阶,更是拓展人脉,探听消息的绝佳场所,只要她足够聪明,就不会拒绝。
果真,那女子面露喜色:“妾孤身一人前来汀州,正愁无处打发时间,多谢萧公好意。”
这一笑,倒让她更显出几分符合年龄的明媚,让萧霖脸上都不由挂上了笑:“夫人喜欢便好。”
之前还略显生疏的关系,此刻已经有了缓和,两人规规矩矩的道了别,也算宾主尽欢。等送走了人,萧霖坐回桌边,重新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银灿灿的镜面,照出了他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也让面上的笑消失不见。
这女子,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说她莽撞,偏偏行事沉稳,一点多余的口风也没漏。说她面皮太厚,却也心思细腻,让人生不出恶感。至于那让人咋舌的胆大,放在男子身上可能会生出唐突之感,放在一个美妇人身上,却意外的令人好奇。
这到底是嫁进江家的女子,还是招了婿的小姐呢?然而不论是哪种,江家这一手的确走的不差。
又看了那手镜一眼,萧霖暗自下定了决心。赏花宴时,得让人探探她的口风,也看看她有没有其他心思。唉,若是个男子,只要听个曲儿,喝杯酒,就能把人摸得八九不离十,这女子经商,还真难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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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上了车,林默才大口喘了一声,只觉背上都被汗湿了一片。
身边传来个含笑的声音:“还怕吗?”
林默闻言赶紧摇了摇头:“之前有点,现在不怕了。”
在走进萧府那高大的门墙时,她的确怕的厉害,双腿都有些打颤。这可比她想象中的大宅还要大上几倍,就连会客的厅堂都不似凡俗人家。更要紧的是,她怀里还抱着那木匣,里面的镜子据说就值一百两呢,怎能不让人心生畏惧?
然而等帮主开口后,她突然就不怕了。明明是面对比自己年长好多,瞧着就让人生畏的大老爷,也能侃侃而谈,让对方露出讶色。她家帮主如此厉害,她还怕什么?
瞧着那小姑娘闪亮亮的眼睛,伏波笑道:“不怕就对了,你做的很好。”
这夸奖让林默略略有了些羞赧,低声道:“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帮……夫人厉害!”
怎么会没做呢?身为一个丫鬟,她那略显紧张的神情,可算是相当不错的掩护了。伏波斜靠在了车厢上,笑道:“今日不过是投石问路,过两天才能见真章呢。”
她说的轻松,林默听得似懂非懂,想了想,突然道:“那镜子真送他了?要是谈不成岂不亏了?”
见小丫头一副肉痛模样,伏波不由笑出了声:“反正是抢来的,有用咱们就不亏。”
没错,那手镜是从陆氏的船上搜出来的,一共十来面,都是巴掌大小的化妆镜。之前伏波还没当回事,谁料等田昱盘库时,才跟她说明了这些镜子的价值。也是到此时,伏波才反应过来,其实她以为的“玻璃窗”都是羊角熬出的明瓦,而市面上虽然能买到眼镜,但能照人的镜子还是稀罕物。以陆氏船队这样的规模,也不过带回十来面手镜,足见这玩意的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