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时,庄厚德还是不在,小盛说他带着马有福刚刚下楼不久,又遛弯去了。
时月想,肥胖,血压高,这事怎么不请教他秦时月呢?一个桩功就可以搞定的事,却搞那么复杂!如果遛弯能解决这些问题,那这世上还会有高血压、糖尿病吗?
长官自己不明事理,偏偏又配了一名更糊涂的副官,能好得了吗?
而且,他们现在遛弯,等下就双手捧着猪脚牛蹄啃得满腮是油,那遛弯又能管什么用?
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问题只会层出不穷,那到死都弄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第三天,总算遇到了。这庄团长带着马副官,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从走廊上过来,像两架已经落地的喷气式飞机,正在跑道上隆隆驶来,让秦时月老远就能感觉到。
秦时月于是去人家办公室门口等着。
庄团长一边用毛巾擦着满额满脸油光发亮的汗水,一边听着时月的汇报,末了说了句:“女人嘛,让她们说几句就是,又怎么了!她们空啊,不嚼嚼舌头,又能做什么?总得弄点事做做。不过,那几个的逃脱,也真是蹊跷,唉……”
秦时月听出来了,这庄厚德非但没有支持他,对团里的歪风邪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也在质疑河野英男逃脱的事……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当初我不向你请示,恐怕十个河野怕也抓牢了。我不质疑你与路上,你却在怀疑我,这着实让时月感到震惊和可怕。
他想,别人不理解他秦时月倒也罢了,庄厚德这个当团长的应该明白秦时月对工作的满腔热情和对组织的绝对忠诚。如果他也耳根发软,去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往后还让他如何开展工作?他于是对庄厚德生出极大的不满来。
他逐渐发现,这庄厚德看似成天打哈哈,但有的事情上精明的很,那就是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
只要对他个人有好处,什么样的歪风邪气他都能容忍;只要对他没好处,再有利于工作的正气也不会扶一扶。古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指的就是庄厚德这样的“歪把子”长官吧?
小到秦梦保安团,大到整个蒋氏政权,恐怕都是如此吧!
想到这里,秦时月恼火得再也坐不住,“哗啦——”一下推开椅子起身,对庄厚德说:“团里形成今天这样的风气,‘一把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除了整风肃纪,另外一揽子的事,具体到人、财、物等等,您都得管起来——人是怎么进来的?钱往哪里去了?团里名下的房子等产业,都在怎么使用?产生什么效益?一系列的事,都要理清楚,弄得明明白白……否则等到东窗事发,那将难以收拾!”
庄厚德脸色明显变了,却仍然目不斜视,一边还悠闲地吐着雪茄。
秦时月看了他一眼,推开椅子起身,呼啦呼啦甩着两臂大步离去。
这些事,时月本来不想说的,因为他毕竟是来挂职的,管得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犯不着。但庄厚德对团里事务的超脱,对无德部下的不加管束,还有对秦时月没有理由、缺乏根据的不信任,让时月感到恼火。他终于意识到,前面几次,他幸亏是成功了,万一失利,庄厚德是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的。
此人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究其实质,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罢了。
所以今天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他想,今天这番话,估计已触到庄厚德的软肋了,否则他哪里会脸色发青呢?
时月这样想着,竟不知不觉到了张小薯的办公室,看到金不换也在,三个人便闲聊起来。
秦时月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人品,还是很相近的,都是是非分明、心底无私、敢于直言之人。
以金不换而言,工作无可挑剔,人也勤快自律。每天都是一早到单位。比他早的,只有门卫“别结巴”了。
老别开庄团长的门,搞里面的服务——开水放好,桌子擦好,地板拖好,烟灰缸倒好,毛笔、砚台洗好,丢弃的字纸清理掉……金不换则搞自己办公室的卫生。等他忙碌停当,马有福才剔着牙齿,挺着那“九个月”,“踢沓踢沓”地到来。
正因为欣赏他的人品,秦时月才毫不避讳。时月说了有人在背后中伤自己的事,问他们有没有听到过。
金不换说:“人嘴两张皮,怎么讲都可以啊,又拦不住……总不能将人家的嘴缝了不是?秦团长,您的人品与才学有目共睹,大家都是敬佩的。有些人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就大人大量,让他们嚼舌头去好了。”
“是啊,团长,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先让他们威风一阵,到时您回到战区了,来个秋后算账,一次性收拾他们!”张小薯听了,愤愤地说。
时月想,自己哪里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但他们的话,倒确实让他感到暖心,一时释怀不少。接下去,他们无意中聊到物价问题,薪水问题,最后就聊到了团里的公款使用和投资方面的事。
听金不换讲,公款是财务科在管,存哪放哪都是庄厚德指挥宣自嫣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