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这么讲,那就是张居正不拿主意,要征询众人的意见了,几个人对视一眼,马自强沉声开口说道:
“陛下,澳门之事臣也有耳闻,说真番不过数千,其中青壮也就是三千之数,这点人丁又多是商贩水手,能做的什么,闽粤兵马过二十万,又有战船数百,真要有事,顷刻可平,国库虽充裕,但也要量入为出,边镇乃重地,海港生番不过小患,可整饬水师,修造战船,没有百万两哪里能够,倭寇之患虽已平靖,可当时修造的战船留存甚多,水师兵马又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何必屋上架屋,这陈参将求功的心思未免重了些,依臣看,广东福建两省小心戒备,也就是了。”
众人都是点头,何必多生是非,粤省澳门本就是穷恶之地,那佛朗机番人租住,也就由得他了,这陈璘的东安参将是负责陆上,和海事无关,撺掇广东总督凌云翼写这封信,想来是要求战求功,真是无知武夫,难道不知道,动刀兵要死人吗,朝廷流水花钱自不必说了。
“陛下,不若下一道旨意,让广东戒备警惕,不得松懈,陛下的意思呢?”
“张先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
“陛下,言官的奏疏和折子,通政司都已呈交司礼监,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都察院左都御史吕光明出列说道。
二百六十八
“谭尚书在的时候。也曾多次和朕提及陈璘,说论起水战,此人当世第一。”
吕光明出列的时候,万历皇帝却偏头和张居正说道,把人直接晾在了那里,天子问询,臣下等待也是应该的。
张居正侧身点头说道:
“回禀陛下,谭子理也和臣谈及此人,不过倭寇已经平定,闽粤海匪也不敢为祸内陆,水师不过做个防范,用处不大,且陈璘在陆上也是良将,剿灭苗乱之时多有功劳,也算人尽其才。”
万历皇帝琢磨了琢磨,神色严肃的说道:
“陆上是朕的疆土,海上难道不是了?那些红毛生番用诡计在广东得了澳门租住,朕每想起就觉得不舒服,虽说定了契约,可也不能让他们在大明的疆土上逍遥,张先生。内阁和兵部议一议,让陈璘把广东的水师管起来。”
张居正沉吟了下,转身看张四维一眼,躬身说道:
“臣接旨,不过有一事陛下慎之,陆上方是社稷根本,海上微末小节,三保太监出洋那等消耗民财的举动,万万不能再做了!”
这个说法倒是文渊阁中诸位大臣都很赞同,众人都是齐齐出列跪在地上说道:
“请陛下慎思!”
万历皇帝没想到自己的说法居然激起这样的反应,迟疑了迟疑,还是开口说道:
“朕在虎……,朕曾听过,海上亦有无尽财富,南直隶和闽浙海商各个富甲一方……”
这话一说出口,满屋子一静,大臣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冯保和张诚两个人也交换了下眼神,张诚手攥紧了几下,从侧边走出来,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万岁爷,奴婢万死,昨日为了让万岁爷您开心,寻了几本讲故事的话本给您,那上面的事情都是编的,做不得真,误了万岁爷。奴婢万死,奴婢万死!”
万历一愣,白净的圆脸迅速涨红,张诚已经是咚咚的磕起头来,万历皇帝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张居正,发现张居正盯着自己微微摇头。
万历皇帝脸上的涨红缓缓消去,静了会才开口说道:
“也不关张伴伴的事,倒是寡人轻信了,起来吧,诸位爱卿也都起身吧!”
一名宦官用话本给皇帝看,并且让皇帝信以为真,还把这信以为真的话语拿到朝会上来讲,这不知道是多大的罪过,朝中文臣早该义愤填膺的求皇帝用刑问罪了,不过这次众人都沉默的很。
张诚这等老于世故的太监,嘴里刚才自承了滔天的罪名,起身后却也跟个没事人一般,回到了冯保的身边。
又那眼尖的还能看到冯保对张诚微微点头,屋中大臣们也都跟个没事人一样各自回归原位。
都察院左都御史吕光明方才等于是被晾在了那里,不过这也是老于世故的,丝毫不觉的如何。等文渊阁中安静下来之后,又是出列道:
“陛下,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等处的言官们的奏疏这几日都已经递到了通政司,不知道陛下圣意如何?”
万历皇帝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冷冰冰的说道:
“不知道吕爱卿为何如此的确定,你怎么知道这些奏疏没有被司礼监打回去,朕一定看到了呢?”
吕光明神色一窒,奏疏按照规矩是要递到通政司,然后通政司转给司礼监,经过审核之后才会到皇帝手中,很多时候不重要的奏折司礼监直接批复,对宦官不利的奏折直接就被打了回去,天子根本就不知道。
都御史吕光明此次却好像能知道这些奏疏都到了天子手中,开口直接询问,却被万历皇帝抓住了话柄。
“陛下,吕大人本就是总领监察言官,有此一问也是职分所在,些许口误,陛下宽宏大量,放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