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以为只是沈夫人一家,等所有人都进来坐定,才发现袁逐玉母女也在,甚至向来移动懒安的谢老太太也来了。
袁夫人头回到蕉月苑,四围看了看,笑着说:“这院子不错,里头景借得好,外头鹅卵石的道铺得也像样,傍晚还有叹凉的地方……”
说着,又朝窗外看了看:“听说那几头芭蕉树,还是山儿亲自种的。”
谢母拆台道:“他可没那么能干,铲了一担子土而已,立马说自己浑身土腥味,得回去洗澡换衣裳。要说是他种的,那可真是亏了栽植的下人。”
说起儿子这怪毛病,谢母也是好气又好笑:“我也不知怀他那会儿到底吃错什么,他打小就有洁癖,一天换几趟衣裳不说,吃食上也讲究得很。”
再指了指元元:“你说这么大的娃娃懂什么,那不是给就吃么?他偏不,比如在我碗里待过的勺子,哪怕是干净的拿去喂他,他也不吃,真是气死个人!要不是有个爷们样子,我真怀疑我生的是个女儿!”
世上当娘的,说起自己孩子总是没个停,沈夫人也跟着笑了几句谢枝山那些过分讲究的往事,末了夸道:“山儿挑剔归挑剔,眼光还是没得说。这院子精雅,选的山石也细腻,合适滢丫头住。”
长辈正聊着,袁逐玉兀地插嘴:“这哪里好了?芭蕉树下湿气重,藏鬼的地方,阴得很,要我才不敢住。”
冷不丁一句噎得人死,母亲袁夫人无奈地斥她:“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讨打!柳槐榕桑才招那东西,芭蕉叶子多好,胡仲弓的诗没读过?绿蜡一株才吐焰,红绡半卷渐抽花[1],多好的意境!”
恰好织儿端茶过来,笑着搭话道:“我们姑娘八字重,也不怕那些的。”
谢母调转视线,悠悠地滑过司滢的脸:“那倒是。”
论阴气,哪里比得过死牢?要是八字不重,当初也不会挑她了。
略一忖,又扫了扫喉咙,端起杯茶:“我儿还有多久下值来着?”
虽是大家都能听到的问,但老太太的眼神却只瞟着司滢。
袁逐玉待要作答,被袁夫人使手拽住,拖着盘李子过去:“吃点东西,刚才不是说饿了?”
这么个气氛之下,司滢只得看了眼天时,硬生生接话道:“应当……还有两个时辰。”
谢母唔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掰了些碎果子去喂元元:“来,我们小公子试试这个,蜜甜的,但不齁……”
老太太是真心喜欢孩子,平时总端着的人,这会儿架子全放,笑得眉毛都要飘起来了。
司滢看了会儿,回头摸杯子,撞上袁逐玉眈眈的眼。
对视几息,袁逐玉一撇嘴,掏出东西递过来:“送你的。”
东西看起来像靶儿镜,直柄,末端是巴掌大的圆片,像是云母片磨成的,镶着金边。透过它能看到桌面的纹路,而且比人眼看得要清楚不少。
这样精妙物件,怕不是随便几个钱能买到的。
果然袁逐玉就出声了:“这是那些蕃商走船带来的,可不是外头能买着的通街货!”
认识这么久,头回收到袁逐玉送的礼物,还是这样稀奇的东西,司滢有些困惑:“五姑娘,这太贵重了……”
袁逐玉也是初次上赶着给人送东西,本就不大抹得开面子,这会儿见她像要拒绝,直接盖上盒子推过去:“你不是总做针线什么的?那事儿伤眼睛,久了看什么都是散的,这东西反正我用不着,搁着也是搁着,给你使吧!”
好好的礼,送出不能不收的蛮横意味,旁边的袁夫人见女儿这样子也是糟心,干脆别开心神去逗孩子。
袁逐玉呢,礼送出后没隔多久,立马打听起事来,问司滢:“你跟泉书公主……怎么认识的?”
“见过一面已经,算不得认识。”司滢伸手给她添茶,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