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姜展唯的话,陆漫不可能不感动,但还是没有办法马上接受他。她用帕子擦干眼泪,缓缓说道,“我们以那样一种形式开始,我做了错事在先,让你生气,让你恨我……我知道,你之所以脱离这个家进军营,不要命地上战场,就是想在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把我这个给你带来耻辱的女人休弃……”
姜展唯辩无可辩,艰难地承认,“是,我不否认,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
陆漫又说道,“你定了那个相处模式,我以为我们一直会那样生活。我几乎天天都在想,若我被休了该怎样活下去,我离开这里了展魁和小玖儿怎样能生活得更好。真的,我一直在想这些,并为此做着各种准备。可是现在,你突然改变主意了,突然得让我没有一点准备……三爷,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我不了解你,看不透你的心。你提出来了,我不敢有异议,更不敢奢望我们能两情相悦。但是,我希望三爷至少要给我一份尊重,因为我的身份是妻子,而不是取悦男人的……女人。我,我,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实在是我没有准备,我怕……不光是心里怕,是,是身子更怕……就是,只要一想到那件事,我的身子就痛……三爷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的心里,还有身体,都能够接受……”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陆漫的身体又开始痛,痛得她脸色苍白,额上也渗出细细汗珠,但她还是坚持把话讲完了。
姜展唯看到陆漫这样,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既羞愧,又心疼。她这样,除了怪他,还能怪谁呢?忙道,“不要紧张,我不会逼迫于你。我能等,等到出征前,你想通了,我再回来。”
听他这样说,陆漫的心里一松,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脸色又才有了些许红晕。
姜展唯的内心无奈之极,说道,“漫漫,如果我说我改变心意了,我是真心悦你,你信吗?”
陆漫低下头,暗道,不信,或者说不敢信。他对她或许有愧疚,或许有欣赏,甚至利用,但她不信他会心悦她。他心硬如铁,心狠手辣,心机深沉,除了他的两个弟妹,她不相信他会真心喜欢别的人。
便说道,“这一路走来,你的所做所为,让我看不懂你。”
姜展唯苦笑道,“你这是不相信了?”看陆漫默认,他自嘲地摇摇头,说道,“可我是真的心悦你。若一个男人不是心悦一个女人,他怎么会为她做那么多的事?”
陆漫很想说,我不是真心喜欢你,但我还是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
姜展唯见陆漫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对自己还有排斥,只得放下心里最后的一点念想。嘱咐道,“祖母和祖父是你最大的倚仗,即使分家了,你还是要好好孝顺他们,每天的晨昏定省不要少。以后大夫人回来,她不找茬就相安无事,她若再敢欺负于你,你也不要忍着,去找长辈为你做主。至于其他人,为人处事上你比我通晓,知道该如何处理。展魁和小玖儿你教得很好,让他们继续这样……谢老公爷和谢大嫂的关系一定要维系紧……出去要多带护卫,最好少去酒楼商铺……至于救死扶伤,贫民百姓你想救多少都成,但是世家大族里的人,该救或不该救,你要听祖母的。目前你不是大夫,有时会好心办坏事……不管遇到多难的事,你一定不要离开这个家,哪怕有人逼你。那个人和王家连那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可见你有多碍她的眼。失去这个家的庇护,你会更危险……”
看他在一件一件交待着“后事”,陆漫的眼圈又红了,此时她的心情非常非常矛盾。想着他都这样说了,即使不是喜欢她,也是真心为她打算。但想到他的个性,怕若自己接受他了,又会被他伤害。她哽咽说道,“三爷,你也要多多珍重,千万不要死。哪怕你立功回来休了我,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姜展唯鼻子有些酸涩,说道,“真是个傻女人。放心,我手下有一千人马,还有你给的药方,你设计的迷彩服,不会那么容易死。我若能回来,不管立了多大的功,当了多大的官,我都不会休你,会跟你好好过日子……”
看到陆漫粉面如花,小鼻头通红,微微颤动着的睫毛下不时滴出一颗颗泪珠,顺着桃腮滑落下来,姜展唯的身子猛地蹦紧了,身体里似有无数个火球乱蹿,要把他炸裂,燃尽。
他赶紧下了炕,急急说道,“你去歇息吧。我们大概在腊月底出征,就是有天大的要务,我也会想办法在离京前回家一次。”然后,提高声音说道,“柳芽,进来给我铺床,准备浴汤。”
王嬷嬷和柳芽匆匆进来。柳芽去了净房,王嬷嬷从炕橱中拿被子褥子铺炕。
姜展唯洗漱出来,陆漫没敢看他,低头进了卧房。
王嬷嬷在一旁哀声叹气地服侍着,觉得陆漫浪费了一次绝佳的当母亲的机会。在她看来,现在是陆漫的月信中期,正是最佳怀孕时期。因为陆漫,王嬷嬷也知道了女人什么时候最易受孕。
陆漫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他的话……
第二天陆漫醒来,姜展唯已经走了。
柳芽服侍她穿衣,红着脸悄声说道,“三爷走之前让奴婢转告三奶奶,让三奶奶每天想着他的一个好。这样,你再见到他,对他的怨就会少些了。”
陆漫叹了一口气,来到东侧屋。看着已经收拾好了的炕,上面铺着猩红色绒毯,中间放着洋漆小几,几上摆着一个果盘一个花瓶。似乎前一刻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睡过一般。
她的耳畔又响起了姜展唯的声音,一句句嘱咐如一颗颗滚烫的水珠,滴在她心里,灼得她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