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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而更令人唏嘘的是,袁崇焕的冤案也直到150余年后方得以大白天下。当时虽有个别人为其鸣冤,但更多的人却相信即便袁崇焕确有功勋,但其通敌谋叛也证据确凿。明末不少文人如张岱、董其昌等都相信此点,并对袁崇焕痛加斥骂。到了南明,已经没有人再为袁崇焕呼冤,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都认为袁崇焕是与秦桧一般的奸细叛徒。小说家还编造了袁崇焕通敌的故事梓行。著名历史学家孟森说:“ (袁崇焕)遂以便宜诛毛文龙。于是崇焕一身,在明诋为罪大恶极之人,而清太宗反间之计得行。阉党余孽,媒孽其间,思宗愚而自用,诸臣意气用事,崇焕至以磔死。定罪时本兵之疏如此,犹日一时君臣之愦愦也。乃至北都既覆,崇焕功罪一日不明。”一个真正的民族英雄,一个不顾大厦将倾依旧敢于任事、不避不惧的豪杰,一个以“十年以来,父母不得以为子,妻孥不得以为夫,手足不得以为兄弟,交游不得以为朋友。予何人哉?直谓之曰大明国里一亡命之徒”自视、将自己的全部身心交给祖国的志士竟然遭到他所效忠的朝廷的如此对待,而且从崇祯一直到南明,始终没有人为他鸣冤叫屈,令人辛酸落泪。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半世纪。直到乾隆初年,清朝人张廷玉根据《清太宗实录》编写《明史·袁崇焕传》才初次透露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几十年后的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乾隆皇帝阅读到此传,深受感触,特下旨:“昨披阅明史,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昏政暗,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袁系广东东莞人,现在有无子孙?曾出仕否?著传谕尚安,详细查明,遇便覆奏。”自此,人们才开始知晓袁崇焕之冤,千古奇冤真正大白天下。此时已经距袁崇焕死155年。

关于袁崇焕的死因,著名清史研究专家阎崇年说:“崇祯帝将后金的设间,都人的怨怼,朝士的愤懑,中贵的环诉,阉孽的诬谤,自身的愧赧,都聚焦到辽督师袁崇焕的身上,杀袁崇焕以‘慰’庙社,磔袁崇焕以‘谢’天下。袁崇焕成为京师受辱的替罪羊,明末党争的牺牲品。”确是一针见血。

袁崇焕案 六(4)

较之岳飞、于谦等民族英雄的冤死,袁崇焕的冤案更见沉重。岳飞死后,南宋依旧存活了100多年,其被申冤也只用了20多年;于谦则死于功成之后,对明朝的国祚没有太大影响,而且只几年就被平反。但袁崇焕之死却直接导致存续了270多年的明王朝覆亡,其覆盆之冤也一直过了155年才得重见天日,可谓中国最大的冤案。梁启超在《袁督师传》中说:“天下古今冤狱虽多,语其关系之重大,殆未有袁督师若者也。”对于袁崇焕,我们只能用他自己的诗作去解读他、审视他:

五载离家别路愁,送君寒浸宝刀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杖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

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一(1)

余杭位于浙江天目山东麓,杭(州)、嘉(兴)、湖(州)平原西缘。自秦王政25年(公元前222年)设余杭县以来,至隋朝开皇9年(589年),余杭一直是杭州郡治所在地。次年,杭州郡治才正式迁往钱塘,余杭成为县治,一直到2001年撤县划区,成为省城杭州的一个区。

余杭自古就是浙西重镇,风景秀丽,小桥流水,物产丰饶,名人辈出,文化底蕴深厚。清朝同治年间的余杭县城,经历了康乾盛世,商品经济相当成熟,已然是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了。本案的主人公杨乃武就于道光十六年(1836年)出生于余杭县城一个乡绅之家。杨乃武的父亲是杨朴堂,过世较早。杨家原在余杭镇居住,因清军与太平天国军的战斗毁了房屋,寄居在余杭城内澄清巷一姚姓人家的房子里。

杨乃武,字书勋,又字子钊,曾有一兄长,名乃文,三岁时夭折,所以人们称杨乃武为“杨二先生”。杨乃武还有一个姐姐,叫杨淑英,已出嫁给叶梦堂,不幸丈夫因病早故,家内无人,因自小与杨乃武姐弟感情深厚,就常到杨乃武家居住。杨乃武先后结过三次婚,先为吴氏,早故;次为詹姓女儿,称大杨詹氏,于同治十一年九月初八日死于难产;后又娶大杨詹氏的胞妹,称小杨詹氏,于同年十一月初三日过门。杨乃武有一子一女,子名杨卿伯,女名杨浚。杨乃武是秀才,平常以授徒为业。

本案的另一个主人公小白菜,原名毕秀姑,|乳名阿生,咸丰六年(1856年)出生于余杭县仓前镇毕家堂村,其父毕承祥早逝。毕秀姑8岁时,母亲毕王氏嫁给在县衙当粮差的喻敬天为妻,人称“喻王氏”。“小白菜”这一称呼不见于当时的史籍资料,时人的笔记、《申报》的报道中也未采用此称。据考,这一称呼当是案情大白之后,文艺家在文艺作品中的创造,不少作品都以毕秀姑喜欢穿绿色小褂,系白色围裙,人又清秀灵动,就称之为“小白菜”,又因其嫁给做豆腐的葛品连,又称“豆腐西施”。本文为体现该案原貌,按史料所载称“葛毕氏”或“毕秀姑”。

毕秀姑的丈夫葛品连,|乳名葛小大,仓前镇葛家村人。父亲葛奉来,早年病亡,母亲姓喻,与毕秀姑的继父喻敬天是远家族弟。因遇太平军战乱,年幼的葛品连被太平军掳走,葛喻氏无依无靠,由胞兄主婚,于同治二年(1863年)改嫁给余杭县务农的沈体仁为妻,人称“沈喻氏”。次年,葛品连逃回,继父沈体仁把他推荐到县城一家豆腐店里帮工。

喻敬天与沈体仁两家比邻而居,到毕秀姑11岁时,葛品连母亲沈喻氏与毕秀姑母亲喻王氏商量,打算聘毕秀姑给葛品连为妻。因两人的父亲都是继父,对他们的终身大事不管不问,就由两人母亲做主,毕母见葛品连为人老实,就表示同意,只等两人年纪稍长后完婚。

同治十年(1871年),毕秀姑16岁,出落得水灵清秀,肌肤白净。这一点在官方奏折和《申报》报道中都予以认同。《申报》甚至说毕秀姑“美而艳”、“受诸极刑,而色终未衰”,沈喻氏在供词中也屡次说其“生的美”,可见毕秀姑相貌确实漂亮。在当时,女子及笄即15岁时就可以行婚。喻敬天原先不管不问,现在却想趁机多要些彩礼,又说结婚必须要有新房。葛品连无钱满足这些要求,一时无计可施。幸而葛品连有个义母冯许氏,家资殷实,就前去说合,愿意拿出140元洋钱为义子操办婚事,80元作为彩礼送给岳父喻敬天,余下的60元用于置办结婚酒宴。喻敬天喜不自禁,当即表示同意,并表示可以让葛品连夫妇先住在自己家,待满月后再另行租房。于是,两家请住在附近的秀才杨乃武给择定了结婚日期,定于同治十一年(1872年)三月初四日举办仪式。

较葛品连结婚早上三四个月,即同治十年(1871年)十一月,杨乃武在澄清巷口新建了三间两层楼房,并请葛品连的继父沈体仁监工。葛品连与毕秀姑结婚后,沈体仁得知杨乃武的房子除了自家居住外,还有一间余屋,就与妻子沈喻氏一起同杨乃武商量,以每月八百文的价格租一间给儿子儿媳居住,并于四月二十四日搬入。此后,杨乃武与葛品连夫妇同住一个楼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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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一(2)

葛品连在豆腐店当伙计,因做豆腐需要晚上磨浆,第二天一早发卖,且店铺离家路途较远,就不得不起早贪黑,为了节省往返时间,晚上他就经常宿在店中。毕秀姑活泼外向,只身在家,闲着无事,就常到杨家串门,杨乃武性格爽朗,倒也素无避忌,相处融洽,如同一家人似的。后来,毕秀姑有时就在杨家与杨乃武同桌吃饭。在杨乃武的影响下,毕秀姑还对读书诵经产生了兴趣,就请杨乃武教她,杨乃武也不推辞,常常手把手地教她识字背诗,秉烛夜读,笑语盈窗。

此时,杨乃武的第二任妻子大杨詹氏还在,葛毕氏与杨乃武往来频繁还未引人注意,而同治十一年(1872年)九月初八日,大杨詹氏因难产去世后,葛毕氏仍和以前一样,不避嫌疑与杨乃武同吃共读。

这样过了三四个月,葛品连有时回家甚晚,发现妻子仍然在杨家,不由起了疑心,怀疑妻子与杨乃武有奸情。他为探明情况,一连好几个晚上,从店里跑回家,躲在门外屋檐下暗中偷听。可除了听到二人读书诵经外,并没有调情轻薄之事,更没有抓获奸情。但葛品连心胸狭隘,心中疑云难以消散,就向母亲沈喻氏陈说所见。沈喻氏与丈夫沈体仁住在外面,偶尔去杨乃武家看望儿子儿媳,也曾见儿媳与杨乃武同桌吃饭,早已有疑心,今天听到儿子如此一说更是疑云重重。妇道人家一贯口没遮拦,沈喻氏竟添油加醋,在邻居间大肆渲染。一时间邻居们指指点点,流言四起,街谈巷议,都是杨乃武与葛毕氏的桃色消息。

大杨詹氏去世三个月后,十一月初三日,在岳母的同意下,杨乃武与大杨詹氏的胞妹詹彩凤结了婚,是为小杨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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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葛品连与葛毕氏之间的吵闹也开始增多。葛品连经常借故打骂妻子,但又无钱另租房子,只得依然住在杨乃武家。如此磕磕碰碰,到第二年六月,杨乃武以行情见涨提出要把房租提高到每月1000文,葛品连听从母亲的劝告,决定趁此机会迁居以避嫌疑。这年闰六月,葛品连夫妇向杨乃武说明,不再租住其房屋,搬到位于太平巷附近的岳父喻敬天的表弟王心培家隔壁居住。

王心培也早已风闻杨乃武与葛毕氏之间的风言风语,自葛品连搬来隔壁居住后,就留心观察,看杨、毕之间到底有无传闻的风流韵事。可观察数日,并没见杨乃武过来幽会葛毕氏,也没有见到葛毕氏出去。

但葛品连的疑虑并未因此消解,依旧对葛毕氏耿耿于怀,认为毕秀姑对自己不忠,常借故打骂。这年八月二十四日,葛品连嫌葛毕氏腌菜晚了时日,又将妻子痛打一顿。葛毕氏忍无可忍,寻死觅活,剪掉自己几缕头发,发誓要出家做尼姑。闹腾了许久,直到双方父母赶来调解,房东王心培也赶来劝解,才算平息风波,夫妻两人重归于好。而在街坊邻居看来,这实是葛品连借腌菜出妻子与杨乃武同吃诵经甚至通奸的恶气。

同年八月,杨乃武赴杭州参加癸酉科乡试,中了浙江省第一百零四名举人,是余杭县惟一一名中举的才子。按照惯例,中举者必须在张榜后的两三个月内办理确认和报到手续,否则将视为弃权处理。杨乃武的岳父詹耀昌病故后,虽然早已落葬,却还未曾除灵。因为詹家的两个儿子都已病故,没有子嗣,詹家就商量把其兄的儿子詹善政过继给他为嗣。早就定好十月初三日除灵,初五日举行詹善政过继礼。于是,十月初二日,杨乃武就到杭州办理中举事宜,初三办理完毕,就从杭州直接赶往南乡岳母家中。当时同去祭奠的有詹耀昌的干兄弟、监生吴玉琨,还有沈兆行、孙殿宽等人,杨乃武初三下午赶到祭奠,晚上住在岳母家。初五日举行詹善政过继礼,诸人都在过继书中画押作证。一切手续办完后,杨乃武于初六日返回家中。

十月初七日这天,葛品连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全身疲乏无力,忽冷忽热,像犯了疟疾,两腿像灌了铅,走路沉重。葛毕氏知道丈夫本来就患有流火症,劝他找人替工,回家休养。葛品连认为无甚大碍,执意不肯,支撑病体勉强上工。这样硬捱了两天,病情日趋加重。初九日早晨,葛品连实在支撑不住,只好请假回家,途中屡次呕吐。其继父沈体仁正在路边大桥店内吃早茶,见葛品连浑身哆嗦,走路艰难,心知他流火病复发,就没有叫住他,让他回家早些休息。葛品连路过一家点心店时,还买了一个粉团作早点,但刚吃了几口,走到学宫化字炉前就呕吐出来。好不容易磨蹭到家门口,王心培妻子见他两手抱肩,瑟瑟发抖,问候了几句,就喊葛毕氏出来扶丈夫上楼歇息。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一(3)

葛毕氏将丈夫扶到楼上,帮他脱衣躺下,盖上两床被子,见丈夫依然呕吐,大叫发冷。询问他病情,他说自己连日来体弱气虚,大概是流火病复发,嘱咐妻子拿1000文钱托岳父喻敬天代购东洋参、桂圆煮汤以补元气。喻敬天派人买回东洋参和桂圆,葛毕氏煎成汤药让丈夫服下,并请王心培的妻子叫来母亲喻王氏帮助照料。喻王氏来了半日,见女婿依旧卧床发抖,时欲呕吐,既无好转也没恶化,安慰开导一番,就回去了。

傍晚时分,葛毕氏听到丈夫喉中痰响,急忙上前照料,却见丈夫口吐白沫,已经不能说话,葛毕氏高声叫喊,王心培夫妇闻声赶来,派人叫来双方母亲沈喻氏及喻王氏。二人匆匆赶到,见葛品连两手在胸口乱抓,目光直视,急忙请大夫前来。大夫来到,望闻问切后,诊断为痧症,用土办法灌万年青汁、萝卜籽汤也未见效。王心培还跑出城外,把正在履行公务的喻敬天叫回家中,又另请医生延治,也无效果,葛品连捱到十日下午申时,气绝身亡。

葛氏家人悲痛欲绝,哭声震天。哭过之后,家人商量发丧出殡事宜。沈喻氏给儿子擦洗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停灵两日后入殓埋葬。当时尸体并无任何异常,所有人都认为是痧症致死,没有怀疑。

当时时令虽已是十月深秋天气,可南方天气闷热潮湿,屋内又通风不畅,加上死者身体肥胖,到了第二天即十一日晚上,尸体就开始发变,口鼻中有少量淡血水流出。死者义母冯许氏见后,认为尸体怪异,死得蹊跷,提出疑问。沈喻氏平时就对儿媳举止轻浮不满,认为因她不守妇道曾闹得满城风雨,见冯许氏提出,也不觉起了疑问。她又仔细查看了儿子尸体,见脸部发青,口鼻流血,面目狰狞,回想起儿子死前双手乱抓,口吐白沫,也觉得甚是奇怪,疑窦顿生,认为儿子是中毒死亡,就当场再三盘问起儿媳葛毕氏。可无论她怎样盘问,葛毕氏一口断定丈夫是因病致死,绝无其他缘故。沈喻氏见问不出眉目,自己的疑惑难以消除,便与家人商量告官,由官府勘验儿子是否中毒而死,如果的确不是中毒而死就入殓出殡,如果确系中毒死亡,就追究凶手,为儿申冤报仇。当下,说做就做,家人请来地保王林前来察看尸身,王林也认为是中毒模样,同意告官。当晚便请人写好呈词。次日一早,在王林的陪伴下,沈喻氏向余杭县衙递交了请求验尸的呈词。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 二(1)

余杭知县刘锡彤(1806~1877),字翰臣,天津盐山人氏,道光十七年顺天乡试举人,先任山东邹平代理知县,后任浙江丽水知县,同治初又任余杭县知县,加知州衔。此时,他已经年近七十,先前在余杭任过两年知县,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担任余杭知县。他于十月十二日一大早接到诉状,见一向平静的余杭竟然出了命案,即刻准备,叫来仵作沈祥和门丁沈彩泉及一班衙役前往葛家勘验,探访案情。

一伙人收拾完毕,正待出发,余杭秀才陈竹山来到县衙给刘锡彤看病。刘锡彤年迈多病,就聘请陈竹山定期前来给他检视身体。两人关系密切,常来常往,已经成为无所不谈的朋友。望闻问切之余,刘锡彤向陈竹山谈起正要前去勘验的一起谋杀案,断明葛毕氏之夫是否确为中毒而死。陈竹山就把他在街头巷尾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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