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明明很无辜,却被周围人强烈谴责的新朋友,又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木白犹豫了下,还是将孩子递了出去:“那个,麻烦你了富贵哥,文儿他有点沉……”
“无妨。”青年将木小文稳稳抱在怀中,动作熟练地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这个姿势对于抱人的那个来说要比让孩子趴在肩膀上累得多,但是对小孩而言他却可以清楚看到前面的人,安全感十足。
能够清晰看到阿兄的木文小朋友对此点了一个赞。
木白收回手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兵哥有些扭曲的表情,这个神色他已经很熟悉了,每次他叫新朋友“富贵哥”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就……他也挺能体会这些兵哥心情的。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年轻人,在听到这位新朋友的名字那刻,木白的表情也和他们一样的僵硬扭曲。
他当时还以为是各地文化差异,待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对方家里是汉人后,木白更是怀疑了下自己脑子里的传统思维模式是不是有问题。说好的汉人矜持、夷人直接呢?
直接给孩子取个名字叫“富贵”可还好?
尤其配上了新朋友的姓,天哪,朱富贵,三个字一听名字就能想到大腹便便的土财主样啊,而且还是那中多半为富不仁的类型。
这名字和这位锦衣卫的模样可完全不符。
朱富贵本人高挑,非但没有将军肚,看线条还有腹肌,而且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眉目英俊,未语先笑,看着十分和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蓄须,干干净净的下巴让人看起来更加年轻。
说起来这点也挺奇怪的,自家先生曾经传授过他基础的相面招数,其中就有一条是看胡子的。
汉人男子蓄须很有讲究,由于早些时候有人带了个“蓄须寄哀思”的节奏,于是,渐渐地,便有了父母亡则蓄须的传统习俗。
即父亲去世就要留上唇胡子,母亲去世则留下巴胡须,父母双亡则上下一起留,所以有些时候看胡子的情况就能判断这人的家庭情况,避免一开口就戳人家的伤处。
但也有意外,为父母留须除了寄托哀思之外,其实也有法,所以很多汉人在进入职场之后都会开始蓄须,以表示自己是成熟可靠的男人,上峰可以放心交给他任务的意思。
所以,朱富贵明明已经进入了职场却没有蓄须就很奇怪呀。
“啊,这个啊。”朱富贵本人对此的解释倒是很简单,“我家孩儿不喜欢,嫌扎手,所以我便没有蓄,等他能欣赏美髯之时再蓄也不迟。”
木白顿时大惊,觉得朱富贵一定是个一级棒的好父亲,不过他希望富贵哥家的小孩不要像他一样完全不能欣赏胡子,那富贵哥就注定要非主流了。
美髯公可是从春秋时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审美主流,有一把漂亮又精巧的胡子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男人们对打理胡子的热情程度绝对不亚于女人们照顾自己的脸
木白在昆明时候还遇到过在休沐日特地跑去集市采买染料染胡子的兵哥。不过因为天然染料固色时间短,而且胡子这东西着实不好上色,这些人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由此可见汉人对胡子有多上心。
顺带一提,木白完全不能接受胡子,他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留胡子。因为在木白还没产生多少灵智的时候就曾经遭遇过小伙伴用它剃胡子这中事。
事情发生时候他还懵懂,后来想想那真是越想越气。
我可以接受你用我剖鱼,但绝对不能忍受你用我剃胡子!这是木白作为一个兵器类小妖怪的骄傲!
虽然现在他也没法找人说理了,但是对胡子的diss心理已经深埋在了木白心中。
哎,仔细想想,富贵哥真是个好父亲,除了名字有些……木白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吞吞吐吐极为含蓄地问了下富贵哥儿子的名字,引来青年一串笑声。
“我名字是有些土吧?”朱富贵边给木小文换姿势边说,“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我曾祖是元朝的淘金户……淘金户就是专门负责挖金子的职业,按照北元的规定,无论是否挖到金子,每月都需要给政府交纳一笔税额。”
“但是家庭传到我祖父那代的时候,当地已经没有了金矿,所以只能变卖家财以缴赋税,最后成了贫农,不得不去带着全家去给地主打工。”说到这段的时候朱富贵面上表情淡淡的。
木白张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捏着拳头骂了两句元政府不干人事。
朱富贵摇摇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我父亲是家中幺子,自小便跟着给地主放牛,一家人的期待亦是从兴宗旺祖改为了富贵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