疮,嘴过来,嘴过来!杏开就把嘴凑过去,两人吃了一会儿嘴,水水淋淋的霸槽的下边便举了起来,还亮着给杏开看,说:我想哩。杏开说:看那上边的疙瘩,还想哩?!就是没病,现在也不是你想的时候。说完就唾了一口唾沫,又唾了一口唾沫。霸槽说:你把奶奶露出来,让我看着。杏开竟然撩了袄。霸槽手就在下边动着,一股子东西喷出来,然后嘿嘿笑。杏开说:急死你!一跑十几天,你都不活啦?是不是在外边胡来啦?回头却见院门还掩着,说:天,院门都没关!忙过去关了,说:你是头儿哩,让人看见你这样还咋革命呀?霸槽说:越革命越想干这事儿哩!杏开说:好啦好啦,我走呀。霸槽说:你把成功给我怀好。杏开说:成功?霸槽说:笨蛋!等我革命成功了娃就生下来了,娃就叫成功。杏开笑了一下,说:是你的成功,却害我受罪!你五六天不出门,咋吃饭呀?霸槽说:我自己做。杏开说:那我给你送饭。
杏开每天送三次饭,都是把饭提来从窗口递进去。当然霸槽吃了饭,还要吃一阵嘴。但是,五天过去了,疥疮并没有好,霸槽就怀疑用硫磺肥皂洗身子是不是管用,穿了衣服来到窑神庙。秃子金他们也是在庙里洗了几天仍奇痒无比,也不洗了,认为是狗尿苔受天布指使故意传假消息,既花了钱又费了工夫,而红大刀趁机烧窑了。秃子金去找狗尿苔问话,但狗尿苔是去了窑场,秃子金大为光火,越发认定是天布让狗尿苔耍了他们。
秃子金单枪匹马不敢去窑场,他就坐在窑神庙院子里,院门开着,等着狗尿苔从窑场下来。等到天擦黑,果然狗尿苔下来了。狗尿苔是和牛铃一块划着石头剪刀布的拳从窑场的小路下来的,一个说你输了!一个说三拳两胜,再来再来!一个偏不划了,一个就扑过去,一个把什么东西塞在了嘴里。秃子金就狼一样扑出来,一把拉了狗尿苔进去,牛铃还在说:哎,哎!院门哐地就关了。
狗尿苔完全是蒙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秃子金就采着他的衣领往院子里拉,他拼命挣扎,含糊地说:咋啦咋啦?秃子金又不吭声,他就抱住了院门里的那根柱子。秃子金一拳砸了抱着柱子的手,狗尿苔倒在了地上。秃子金说:咋啦,咋你妈的×哩!狗尿苔再不敢言语。
殿房里有着霸槽,还有好多人,都跑了出来,他们没有阻止秃子金,也不说活,站在那里看着,手在身上挠。
秃子金脚在踢,说:起来!
狗尿苔爬起来了,他手背上有了血,弯腰在地上捏土敷上,又站直了。
秃子金说:你说,你怎样给红大刀当的特务?
狗尿苔知道特务这个词,特务和叛徒是一样的,榔头队的人恨牛铃是叛徒,牛铃确实是叛变了榔头队,可他成了特务,他怎么就成了特务呢?狗尿苔说:窝,窝……。他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把我说成了窝,含糊不清。
迷糊就走过来了,迷糊的左手一直在交裆里抓,站在狗尿苔的面前了,手还不掏出来,却说:嘴里吃的啥?
狗尿苔张开嘴,嘴里是颗煮熟的剥了皮的鸡蛋,舌头撬不过,鸡蛋还完好无缺。狗尿苔把鸡蛋取出来了,说:鸡蛋。
迷糊骂道:你还吃鸡蛋哩,哪儿的,天布奖赏的?!
狗尿苔:我家的。
迷糊伸手就夺鸡蛋,狗尿苔就估摸了迷糊要夺他的鸡蛋,立即五个指头攥了,收回了胳膊。但迷糊抓住了狗尿苔的手腕子,使劲捏手腕上的血管。狗尿苔的手麻了,赶紧往鸡蛋上唾,唾了唾沫,他迷糊就不肯去抢了吃掉,而迷糊也往鸡蛋上唾,想着他唾了,狗尿苔也就不会再要这个鸡蛋了。狗尿苔的手终于失去了感觉,鸡蛋从手里掉了下去,可狗尿苔立即用脚踩,踩烂了又和土粘在了一起。迷糊扇了狗尿苔一个耳光,骂道:你狗日……碎骺!
霸槽一直在看着,他没有说话,待迷糊扇了狗尿苔一个耳光,他喝退了迷糊,对狗尿苔说:还行!你过来!把狗尿苔叫进了殿房,随即把房门也闭了。
狗尿苔说:霸槽哥,哥,这是咋回事?
霸槽说:你不要叫我哥,这里没有你霸槽哥。
狗尿苔说:我不是红大刀的呀……
霸槽说:那你去窑场干活?
狗尿苔说:我想去干点活,可人家并不要我,我是和牛铃从家里拿了鸡蛋去窑顶上煮哩,煮熟了我们划拳谁赢了谁吃,牛铃已经吃了一颗了他还要吃我这颗,我肯定不让牛铃吃,就噙在了嘴里,他迷糊凭啥也来吃,他吃他妈的……
霸槽说:我问你,谁叫你来给我说硫磺肥皂能治疥的?
狗尿苔说:没人,是我知道天布他们用硫磺肥皂要洗身子哩,我就来给你说了。
霸槽说:红大刀真的用硫磺肥皂洗了?
狗尿苔说:洗了。
霸槽说:洗好了?
狗尿苔说:好像也没好。
霸槽说:没好?窑上点火了?
狗尿苔说:点了火我和牛铃才煮鸡蛋呀。
霸槽说:他们身上不痒啦?
狗尿苔说:痒哩,只有守灯几个掌火的没痒。
霸槽说:你要老实!怎么几个没痒?
狗尿苔说:老实哩。那几个人没分上肥皂,就用窑灰和了浆在身上涂,竟然疥就下去了。现在好多人都在用窑灰和了浆涂哩。
霸槽说:哦。
狗尿苔说:还有我啥事吗?
霸槽说:你以后就多去红大刀那儿。
狗尿苔说:我才不去,再不去了。
霸槽说:要去,去了多留神着,那边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说。
狗尿苔看着霸槽。
霸槽说:记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