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试着再次张嘴发声,可努力了半天,也讲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全是些“咿咿呀呀”,充满童稚的声音。
时钟滴答滴答地行进着。面对这种史无前例的突发状况,白华整只猫,不,整个人都卡了壳。他感到眼前的世界似乎有哪里不同了,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眼前的色彩仿佛被附加上了意义。白华的目光茫然地游荡了一会儿,最后定在了自己新的双手上。
白嫩,幼小,柔软。指甲偏长偏尖,像个调皮的孩子贴上了大人过长的甲片。
这双手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完完全全地属于小孩子。可在白华的眼中,相较从前,这双没有毛的手堪称庞大。比起从前,肯定能做更多事情。
白华想象从前亮出爪子的样子,随着这份感觉,完美地完成了一次抓握。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双手微微有些抽筋,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这时候,他恍然地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竟然把傅司晾在这里了呀!
这这这……白华感觉自己的脸上热度上升,他不知道人类会脸红。幸好傅司睡着了,看不到白华因为贪玩把自己仍到一旁而红了脸的样子,要不然他是一定要笑话他的。白华大概也会因此提前知道人会脸红,而让心情无所遁形的惨痛事实。
他从地上爬起来,光是这一个动作就废了他九牛二虎之力。不知道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他才掌握到起身的动作要领。白华很聪明,做到了触类旁通,他用总结出的一套经验上了沙发,当然过程还是相当困难的。
白华心想:做人真是好麻烦,猫直接跳上去不是更方便吗?!
两只小手抓紧外套,以初学者难以达到的轻柔动作为傅司披上了衣服。
做完这些,他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出了一层薄汗,粘住了男孩黑色的长发。
白华从人变成猫,实在是没有准备,到现在还是全身光裸的状态,全靠头发够长,足以蔽体。他自己也没有那个意识,谁家的猫闲得没事穿衣服,被箍着一身的皮毛,难不难受啊?
好吧,也许还真是挺舒服的。白华望着盖上“被子”后神情柔和下来的傅司,又联想到那些未被傅家收养时,隔着玻璃望见穿着精致美丽的裙子或连体装的胖乎乎家养猫,默默想到。
白华和傅司一同坐到沙发上,把气喘匀了。他发现自己即使是人形,也远不到和傅司肩并肩的程度,不由沮丧起来。
毕竟,在它的认知当中,自己是比傅司的年岁要长的。人的生命比猫要长得多了,把它的年龄换算成人类的,怎么说也是个中青年……中青年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可是他现在怎么是个小孩子,真是不公平。
白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撇嘴。直到现在,他才有了一种实感,兴奋伴之而来。
它不是小气的猫,即使个子没有傅司的大,作为“哥哥”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怀抱着如此崇高的想法,白华照常从沙发上跳下,然后,果不其然地再次坐到了地上。
现在他能感到疼了,他的泪腺和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发达,生理性的泪水立刻如泉水开闸般涌出。怕吵醒了傅司,白华捂住自己的嘴,一边呜呜咽咽一边爬起来。傅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眉。
天已经暗下来,白华此时没了猫引以为豪的夜视能力。初次两腿行走的他开始是撞撞跌跌,踉踉跄跄,但没过多久便掌握了诀窍。除了有时辨不准方位,被绊得惨兮兮,脚步竟是奇迹般的稳了。
第二次摔倒时,他感到自己头顶多出了一对猫耳,腰上也长出猫尾,白华怀疑是猫尾给他提供了平衡感。不过后来经过多次试验,他发现不是,他原本的耳和尾会在他情绪波动时出现,像是再提醒他并不是人类,只是此刻有形象上的相似。
白华懵懂的想:我不能和傅司完全一样吗?
他晃了晃脑袋,猫耳无精打采地垂下来。说了要照顾傅司,他必须现为他减轻负担。白华回忆着傅司回家后会做的一系列事情。
墨发雪肤的幼童一摇一晃地走向厨房。他对双手的运用也逐渐熟悉,他学习傅司的样子收拾了厨房的台面,空荡的小隔间里响起了碗盘碰撞的响声。
傅司正因为感冒而熟睡,要是平常,他绝对会被吵醒。
一方面,白华的身高不足,另一方面他首次接触这样的事情,让整个过程变得格外艰难。盘子没有洗干净还挂着油渍,他一时想不起下一步该放在哪里,干脆就放回了原处。
搞不好猜的是正确的呢。白华一脸心虚地想。
接下来他拉上了窗帘,把傅司的书包拉开,塑料袋里的面包扔进去。
应该……是这样吧。
白华最后拽上了窗帘。直立在完全漆黑的屋子里,他累得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呆呆愣愣的,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白华向傅司的方向踏出一步,下一秒,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然后晕了过去。
今天闹钟的响声为什么那么远?怀着疑问,傅司慢慢睁开眼睛。
他头脑一时凝固,经过数十秒,才渐渐反应过来。
是的。他昨天太累,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傅司直起身来,身上盖着的外套滑了下来,掉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