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咸阳城·囹圄)
迁都后,秦国确立以法为本,将监狱分为中央狱与地方狱,但统称囹圄。咸阳城的监狱为中央狱,后世也称咸阳狱。
坚固的咸阳狱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但狱室除了是单间以及看守更多以外,本身与寻常狱室无二:阴暗、潮湿、混合着血腥味、粪便味、食物的酸馊味…
地上铺干草的地方便是犯人睡觉的地方。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草上,头发被汗水、血水浸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加之用刑过度,犯人受了重伤,手脚均用镣铐铐住,翻身动弹不得,甚至连哀嚎之声都没有。
一群苍蝇围着犯人不断涌血出来的伤口嗡嗡作响,隔着狱门的木栏看去,躺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如同一具正在腐烂的尸首。
狱头在向换值的几个狱卒交代:上面说此重刑犯,罪大恶极,明日正午便要处以极刑,今夜务必好生看管,别出岔子。”,“明日就要行刑么,那么快?”一个年轻的狱守问,“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的事!违反狱规可不是闹着玩的…”。
八人两组正交接中,一宫廷护卫入内道“大良造到!”,狱卒皆起立立正低头,卫鞅道“打开狱门,你们下去吧。”。
见众狱卒退下,卫鞅走入狱室,室内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禁让卫鞅反胃。卫鞅屏气凝神,来到犯人旁道“公孙贾,你可有话说?若你道出还有上峰,便可保你性命!”。
沉默些许,公孙贾颤抖着嘶哑地答道“没有。可恨没有毒死你!…不过,很快你的末日就要到来,哈哈哈。”,卫鞅点点头道“不错,只可惜你看不到卫鞅的末日,而我却能看到你的…
你虽为废人,但不是有儿子么?就算你不为自己,也不为妻儿着想?”。
见公孙贾不语,卫鞅继续道“迁都之时,老世族等乘机将你妻儿乔装逃往魏国,现在在你家里的不过是冒充之人。如今秦与魏交好,魏国已将你妻儿抓捕送回。你死之前可以见见他们。”。
“卫鞅,你这个天杀的!”,“何必激动,卫鞅还是羡慕你的,至少你有妻儿…再想想吧。明日午时距现在还有十五个时辰,若想起什么随时可报我。”,卫鞅说完离去。
此时的公孙贾仿佛已感受不到肢体的疼痛,他清醒地意识到,若供出其他人,赢虔、老世族等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妻儿,更何况卫鞅此人一贯两面三刀,最是不可信的…老天,你何其残忍,竟让贾断子绝孙!
太医馆的王怀章祖上为赢姓赵氏旁门末支,且早已出五服,故后以王为氏。两年前因妻族未检举邻居逃跑至他国,被连坐,王怀章也遭牵连:
本是太医院仅次于和太医的右太医令,却被贬至最低的值守医倌,而徐兴初即为王怀章的同门小师弟。
公孙贾做內史时与王怀章有旧,后公孙贾犯事,王怀章非常同情,加之感觉秦法愈发严苛,连循规蹈矩的自己也未能幸免而削职,便暗暗痛恨卫鞅。慢慢地通过老世族,公孙贾暗中与王怀章联系上。
至于秦公护卫蒙锐,本家世清白,为秦国望族蒙氏,极忠于历代秦公,奈何其弟受人引诱,参与赌博,在外欠下巨债。债家追至蒙锐处,提出免债的条件,否则要么私了让其弟以命相抵,要么报官。
秦律规定欠债不还者,黥刑。蒙锐气弟弟不成器,更怕寡母担忧,家族蒙羞,便答应债家条件。本以为只是毒杀卫鞅,未曾想却害了君上!忠心耿耿的蒙氏一族因一念之差成了反贼。
大良造前府小吏钟行,因公务出一小的差错,被卫鞅贬官为吏,内心不服。秦吏月饷低,地位低,每日公事却不少,卫鞅还规定公事不能过夜。
一家老小靠自己微薄的月饷本就度日艰难,怎奈乡下的弟弟因一次与人吵架斗殴而处膑刑,不能从事农耕。父母心疼幺儿,钟行就要尽量贴补弟弟一家。
自己每日起早贪黑,却只能勉强糊口,钟行便心生怨恨。钟行原是公孙贾的下属,比起卫鞅,公孙贾这位前上司就仁厚太多。
老世族得知钟行遭遇,便与其联系,令其做内应,并许诺卫鞅一死,老世族确保钟行恢复官职。
所以事到如今,一切都很清晰:如何得知秦公探病消息,如何换药,如何将调包之药拿与小雪煎熬…三人都很好查出,背后的公孙贾也好查出。
公孙贾赌的就是只要卫鞅一死,自己未必死;若卫鞅没死,就算自己死,妻儿已经安全,自己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