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之所以可以在组里说一不二,倒不是他倚着资方的身份仗势欺人,外行指导内行,而是在他成立影视公司之前,最早是一名演员,后来演而优转行成了导演。
陈濯出生在演艺世家,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开始演戏,二十多年来塑造的经典荧幕角色,比有些演员一辈子加起来还多。他本人至今还是飞鹰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那几年,有人戏称:人的一天逃不过三件事,吃饭,睡觉,在广告上看见陈濯。
就算如今他已经退居幕后,粉丝群体依旧庞大,涵盖了各个年龄阶段。
七年前他尝试执导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以至于后来他突然宣布息影,从此不再执导电影,也不再当演员,彻底转入影视投资的时候,引得不少人扼腕叹息。
在巅峰时期离场,这是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但也许对陈濯这样出生就在罗马的人来说,得到一切都太容易,别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玩票性质。
就像普通人对待电子游戏的态度一样,成就达成后抽身而退,不会有人舍不得。
蒋小博刚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陈濯煞有介事地问饰演女杀手的演员:你觉得这个角色每次杀人后,是喜欢喝酒,还是喝茶?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内容,在蒋小博看来,这和电影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既然导演问了,就算心里再怎么不乐意,演员也要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得了,蒋小博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现在连调教演员的活儿他也要亲自干了。对片子要求这么高,干脆直接下场执导得了,还搁这儿当什么老板。
当然,这话蒋小博也只是放在心里想一想,虽然他是陈濯的高中同学,也是剧组的生产制片,曾经还跟在陈濯身边当过一段时间的执行经济,但他也没胆子当面和他这么说。
见蒋小博来了,陈濯分神问了一句:“还没到吗?”
蒋小博摇了摇头,说:“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没人接。”
结束了贵州的外景后,剧组就转场回城,开始新一阶段的拍摄。接下来马上要开拍的是徐洛佳和女主的对手戏,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在片场出现,甚至连电话都不接。
“最后再给他打一个电话。”这一耽搁就是近两个小时,现场的工作人员皆是怨声载道,陈濯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顾念旧情:“如果还是没有接的话,这个角色换人。”
蒋小博应承了下来,心想,完了,陈濯这是要算总账了。
像是为了回应陈濯的话似的,他的话音刚落下,一辆黑色的阿尔法就停在了外围。在奢靡成风的娱乐圈,一辆阿尔法也算不上是什么豪车,但车牌号上那一连串数字“8”,彰显了车主的非同一般。
很快,人群中就有好事之徒认出,那是陆少珩的座驾之一。
这个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电动车门缓缓打开,在一众助理老妈子的簇拥下,徐洛佳的脸上趴着一副大蛤蟆镜,一脸骄矜地挽着陆少珩的胳膊,从车里走了下来。
眼看这贵妃省亲的阵仗,一声国骂卡在蒋小博的嗓子眼呼之欲出,又碍于陆少珩的颜面,咽不下去,也不好骂出来。
最后他只能铁青着一张脸,招呼化妆师上前去把人带走做妆发。
伴随着徐洛佳的到来,一同送到各位主创手里的,是一本崭新的剧本。在这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新剧本里,徐洛佳这个角色的戏份,已经从男四提到了堪比男二的程度,打眼望去,倒是有些时下正流行的双男主意味。
电影拍摄中,通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份新剧本不亚于一颗深水鱼雷,三两下就在组上下搅起了惊涛骇浪,各方人马都坐不住了。
“这这这这…”导演捧着陌生的剧本,口中接连发出好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他偷偷看了眼陈濯,又看了眼陆少珩陆少珩的方向,一时不知该当一棵往哪个墙头倒的草。
始作俑者陆少珩倒没有注意到片场的风起云涌,他坐没坐相地倚在化妆镜前,十分体贴地陪着徐洛佳化妆,时不时提一点不着调的“小意见”,逗得化妆师小姑娘想笑又不敢笑。
蒋小博敲了敲门,板着一张脸,对陆少珩道:“陆总,陈总请您过去一趟。”
陆少珩撩开眼皮,稍稍往后倾了倾身子,透过门缝看了眼不远处的陈濯。
陈濯这会儿过来请人,想来是看过剧本了,看他这个意思,大概是对剧本不太满意。
“怎么了?”陆少珩站直了身体,明知故问。
蒋小博语气平板地说道:“陈濯有话要和您谈。”
听说陈濯有事找陆总,徐洛佳开始有些紧张,虽说眼下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但陈濯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人,陆少珩这个做法让他心里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