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月疏桐帮我上课的时间也渐渐减少,让我不至于太操累,影响到肚子里胎儿。不得不说,我是一个很脱线的新手妈妈,常常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傢伙,一举一动毫无顾忌,他还能存活到现在根本是命大!而月疏桐总是在一旁紧张兮兮地叮嘱我小心这注意那,我常说他简直比我更像孩子的娘,等到平儿出世后,一定认他当乾爹、玉萝当乾娘。
现在我面对月疏桐时不再如以往带着尷尬愧疚的心情,反而像是好哥们,平易轻松地和他相处。他不再提起那些让彼此难为情的话语,我也当作他对我已没有了特别的心思,如今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好朋友。
我应该算是这月家谷里最幸运的弟子,月疏桐和玉萝两位顶尖的巫师同时都是我的师傅,但让我纠结的是,等到哪天他们成亲了,不知道该叫月疏桐师丈,还是称呼玉萝为师母。
我常想乾脆让他们斗个法,谁赢了我就认谁当正牌师傅,不过我猜要是他们真的比起来,依玉萝那盲目跟从月疏桐的性子,肯定会让他赢的。
说到成亲,我更觉得疑惑。月疏桐早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玉萝也及笄了,他们两个是打算耗到什么时候才要办婚礼?这么想着,我在某日上课时忍不住就问了月疏桐。
「你好奇这些做什么?」他听完我的问题,没有太大的表情,拿起我刚画好的符咒摇了摇头。「先管好你自己吧,都学了两个月了,还画这什么东西?」
我抢回辛苦画好的祈雨咒,对着他画给我样本两相比对,不服气地反驳:「拜託!两个月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厉害。」我画的跟他画的其实也没差多少嘛!不过就是一个用左手画的感觉罢了,至少还看得出两张画的是相同的符文。
不对,我们本来不是在讨论他的终身大事吗?竟然又被他忽悠过去了……「别想转移话题,你不知道女子的青春转眼就过去了吗?你要人家玉萝等你到什么时候!」说完顿时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像老妈子在教训迟迟不肯结婚的儿子,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他皱起眉奇怪地看我。
我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像在逼婚。」
「『逼婚』不是这样用的。」他抚额,一脸无言。
「不然怎么用?」
「你这样说,感觉像是你要逼着我跟你成婚。」他无奈地笑笑。「你是这个意思吗?」
「啊?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我撇开头,开始装蒜。听到他隐隐的笑声,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转回头怨懟地望着他。「随便啦!你们到底要不要成亲啊?我是在为玉萝抱不平耶!你要去哪里找一个这么漂亮这么有才这么善良又一心一意为你的妻子?这么耗着人家的青春年华是罪过你知不知道!」
「果然是没良心的女人。」他像个弃妇般哀怨地叹了口气。「真要催也轮不到你来催,你这不是在伤口上洒盐吗?不过,你几时跟玉萝这般要好了?」
糟了,绝对不能被他发现我跟玉萝偷偷学命灵引的事。为了不被月疏桐知晓,每个晚上我都会用玉萝给我的障眼符瞒过翡翠,让她以为我真的躺在床上睡觉,然后悄悄到玉萝设下的隐藏结界里上课。玉萝说这障眼符虽然可以骗过月家谷大多数人的眼睛,却可能瞒不了月疏桐。我想要是他又用那面叫什么「月华镜」的变态镜子观察我,大概一眼就会拆穿我们的把戏,但月疏桐说了不会再那么做,我相信他说到做到,所幸至今都还没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我跟玉萝在这段时间里确实变得熟稔许多,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命灵引才与她接触,但日子一长,越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对人的好并不是如火焰一般热情张扬,而是像山谷里的一股清泉,缓慢低调地淌进你的心里,滋润你的心脾,让人感觉舒畅。
正因为我知道玉萝的好,才要催促月疏桐快点娶了她,我不想他为了我,为了一个和他根本就不会有未来的人,错失这么美好的女子。
「偶然在路上遇到聊了几句,觉得投缘就好上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很随和的人嘛!」我说得真诚无比,就差没对天发誓,但他脸上的怀疑却更加明显,摆明了不相信。」
「哎哟,女人家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你如果无法理解的话就不用强求了!」我拈起那张跟鬼画符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祈雨咒,在他面前晃了晃,试图转移话题。「别说了,我们去试试吧。」
月家谷里有一块奇妙的空地,无论在那里施了什么咒术,也只会在这区域内生效,外界不会受到影响,感觉像是巫术的练习场。
我和月疏桐就是来到这处空地练习祈雨,我们站在一个六角亭里,以免待会儿施术时淋湿了自己。
「教给你的口诀都还记得吧?」他将需要用到的器物在桌上准备妥当之后,回过头来问我。
「当然,熟到快烂掉了!」我颇有自信地点点头。
「为了避免你过于失望,我先给你个心理准备。依你目前画符的实力,恐怕呈现不出预期的效果。」他说得很委婉,翻译成我的话就是:既然你要自不量力,等一下丢脸了可别哭!
哼!居然这么瞧不起我!
「你就最好不要出糗!」我双手插在胸前,挑衅地挑了挑眉。
他轻笑着摇头,没有回嘴,转回身准备示范。
只见他优雅地拈起祈雨咒,放进桌子上正中央的一个青铜小炉。接着闭上双眼,口中唸唸有词。不得不说,光是这分架势,这月家宗主之位月疏桐当之无愧!
四周开始风云变色,原本明媚的阳光消失无踪,天空渐渐染了墨色,黑压压地给人一种沉鬱压抑的感觉。
他的神情专注而虔诚,俊美的面容此刻庄严宛如神祇。狂风骤起,吹起他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猎猎飞舞。
我伸手理了理因狂风开始凌乱飞扬的发丝,另一隻手紧紧抓着亭子的围槛,以免被风吹得站不稳。在这周围巨大的压迫感下,月疏桐竟是傲然而立,气势生生比这彷彿锁定好猎物、蓄势待发准备跃出的豹子之天色还要强上几倍,令人望而生畏。第一次发现,原来月疏桐也可以这么地具威胁性!
突然,他双臂一挥,猛地睁开了眼睛。黑色的广袖「刷」地一声如羽翼在狂风中展开,形成一种诡譎黑暗的美。接下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躺在青铜炉里的那张祈雨咒,竟不点自燃,燃起了美丽的蓝紫色火焰。
我还来不及讚叹,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紧接着响起。随后,倾盆大雨落下,雨势之猛烈好似要将这尘世中的一切洗刷殆尽。大雨拍打着亭子的屋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彷彿下一刻这凶暴的雨水就会打穿屋顶,令人胆战心惊。
我愣愣地望着这一切,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还真的下雨了,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雨……
「看清楚了吗?」他回过身来给我一个微笑,雨势在他身后逐渐变小,直至停歇。
阳光再次破云而出,洒在刚被水洗过的草地,草尖上残馀的雨珠如水晶般透着晶莹的光芒。雨水沿着屋簷缓缓落下,「滴答滴答」地很是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