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惯一个老人为自己穷思苦索,费尽心血。强行在生不如死的线上苦苦挣扎。最后还可能死不瞑目。
他不怕死,也不贪生。他骄傲孤高了一世,应当体体面面潇潇洒洒地去。
既然将死,就该放下。他现在的强求,不过是最后的自我折磨。
待内侍收拾好屋子,将被褥换了床新的,方拭非才走进屋,示意内侍都退下。
“怎么了?”顾登恒睁开眼皮问,“何事?”
方拭非说:“刚刚得到消息,少将军带着精兵到京城城外了。”
“当真?”他眼睛倏地一亮。
方拭非:“是的。”
顾登恒探究地看着她:“人在何处?”
方拭非:“被拦在了城外,带的兵马不多。他出发时汉王去世的消息并未传出,想只是试探。等后来等消息过去,大将军会做出对策。”
“嗯。多少都没关系,叫他们知道这态度就可以。”顾登恒点头,重重舒了口气:“我还没死,京中的兵马,也可以听我调令。只是打起来,总很麻烦,还是不要。生灵涂炭,有什么意思?”
方拭非对上顾登恒的眼睛。那双眼睛在病情加剧后,也跟着急剧模糊,现在恐怕已经都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了,也让他无法再通过自己锐利的洞察判断自己是否在说实话。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登恒起身更衣,移驾书房。要求召见大臣与另外两位皇子觐见。
顾泽长来得比较快,毕竟一直守在周围。到的时候,看见顾登恒正与坐在旁边的方拭非低语交谈。
他听了两句,听到两人在说江南的风土人情,还有价钱的比对。
顾登恒没看见他,顾泽长以为是对方不搭理,等了会儿,犹豫道:“儿子先退下。”
“嗯?你不用退下,反正我也要告诉你。”顾登恒扭过头说,“你到前面来。”
顾泽长诧异抬头,走到桌边。
顾登恒伸出手。
顾泽长又靠近了些,不明所以地将手放上去。
顾登恒抓着二人的手,沉声道:“他是你大哥的遗腹子。”
顾泽长被猛雷一惊,木愣愣地看向方拭非。
“你二人同岁,”顾登恒说,“方拭非是随太傅长大的,虽与朝堂官员比你陌生,可见闻却比你广博。你二人也曾在何山县合作过,你觉得他实力如何?”
顾泽长看一眼方拭非,点头说:“是,好。”
顾登恒顿了顿,又说道:“今日与方拭非聊起,才发现朕先前对你,的确过于冷漠疏离。朕在为人父上,一向失败。可朕要操心天下,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关怀子女。”
顾泽长闻言又是一惊。
他没想到顾登恒能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个男人一向是瞧不起他的。
自己的出生,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才学,对方一样都瞧不上。
顾登恒:“往后,你二人要多多扶持,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了。万不要再血亲相残。”
顾泽长想去思考他这话中的深意,可精神尚在震撼中,根本难以回神。小心望向方拭非,对方的表情极其严肃,看不出别的偏向或表示。便将冗杂的思绪都暂时压下。
三人未多交流,几位中书省的官员相继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