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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第1页)

西伯利亚人”远洋货轮。根据苏联国家交通部的规定,超过一万吨级排水量的远洋货轮必须配备两名报务员,所以“西伯利亚人”号货轮上还有一名报务员,她是真正承担通讯任务的角色,而傅索安不过是搭乘该轮混往香港。

“西伯利亚人”远洋货轮的全体船员,都接到政治委员的严厉警告:不准纠缠新来的女报务员,不准在背后议论她,更不准对她的任何行为加以指责,谁若违反,回国后将倒霉!因此,傅素安在航行途中一直优哉游哉,什么事情都不做,除了喝酒便是在甲板上散步,有时兴致上来,就钓钓鱼。

1973年10月17日,“西伯利亚人”远洋货轮经过四天的航行,安然驶抵香港。根据苏联交通部远洋货轮公司的安排,“西伯利亚人”号货轮在卸掉所载的煤炭后,应当驶往马尼拉港装运一点八万吨小麦返回苏联。但是,该轮在抵达香港后的第三天,在卸掉所载的煤炭后准备启航时,却发现“一台柴油机出了毛病,根据航行规定,这是不允许继续进行远洋航行的,于是,“西伯利亚人”号货轮便驶往香港的造船厂码头,请求船厂为他们修理。在修船期间,船员是可以上岸游玩、购物或者访友的。这样,傅索安便获得了上岸的机会。但是,当天她由于未接到马他耳抵达香港的通知,所以未曾上岸。次日下午,傅索安接到政治委员亲自送来的一张明信片,说是岸上有人送来的,因上面有克格勃事先关照他的暗记,知道是让转给傅索安的,所以马上送来了。明信片是写给政治委员的,是一段简单的生日贺词。但是,当傅索安把间谍用的密写药水轻轻拭上去后,生日贺词就变成了俄语写的情报,通知她马他耳今天上午已经抵达香港,下榻于“拜敦饭店”8楼11号房间,随他一起来香港的,有他的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儿子。

傅索安当即决定上岸。下午5时多,她已经变成了黑头发黄皮肤的东亚人,坦然地走进了“拜敦饭店”,以全套的证件证明自己是日本国公民,身份是记者,赴港来旅游兼采访,要求住宿。对于饭店方面来说,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马上作了安排,并根据傅索安的要求让她住进了7楼11号房间。

傅索安进了7楼11号房间后,立刻从皮箱里取出了窃听仪器,那是一个和汽枪子弹差不多大小的玩意儿,四面都有特殊的微型强力吸盘,能够轻而易举地粘在任何物体的表面。傅索安俯身窗外,把这个窃听器扔向马他耳住的811房间的窗户上沿,使它沾在墙壁表面。窃听器刚沾上去,原先的白色便自动变成了与墙壁相同的浅绿色,连傅索安自己一不小心也就找不到它了。傅索安接着拆开了皮箱的拉手,从里面取出与窃听器配合使用的指令发射仪、信号接收仪及微型耳机,迅速装配好后,开始测试。她发出了“开始工作”的指令,耳机里马上传来811房间里的声音:电视打开着,正在播着李小龙的武打片。马他耳夫妇和那个五岁的儿子正在欢笑嬉语,说的都是法语,傅索安听不懂,但她估计那是马他耳夫妇在逗他们的儿子。那个黎巴嫩小孩有着一副银铃似的嗓子,稚嫩而清亮,就像春天温柔和煦的风儿在轻轻地吹起一串小小的风铃。傅索安在惊叹克格勃技术管理局的窃听专家竟能制造出如此精湛的窃听器设备的同时,也深深被那个小孩的嗓音所感染,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未听到过世上还有这样好听的童声。她想,如果让小马他耳去学唱歌,所灌的唱片一定会特别畅销。

一会儿,嬉笑声停止了。傅索安听见马他耳说了两句话,接着“啪”的一声响,电视机也关掉了。片刻,楼上没有声音了。傅索安对着仪器发了阵愣,猛然省悟:马他耳一家去吃晚饭了!

傅索安把窃听设备拆开,重新装进皮箱拉手,恢复了原样,然后去了餐厅。马他耳一家果然在那里,已经点了几碟冷菜在喝开胃酒了。傅索安在他们右面的一个空座前落了坐,向侍者要了一瓶啤酒、几个菜。在等上菜的时候,傅索安悄悄打量她的“工作对象”:马他耳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样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眉宇间透着军人特有的勇猛,而眼神中却又显出一种沉稳和机智。傅索安心里暗叹:此人一看便知是个难对付的角色,难怪克格勃要栽在他手里了。不过她又弄不懂,怎么那两位同行会上他的当?若撞在她手里,对这人绝对不抱任何幻想,一见面就拗断了,鬼才再和他谈那笔交易!

马他耳的妻子大约二十四五岁,是一个漂亮而气质娴静的阿拉伯女人,一看便知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善良女性。那个有着一副银铃嗓子的小马他耳,真是一个天生尤物,他有着父亲的健壮。

英俊和母亲的漂亮、娴静,此刻正跪在父母中间的一张椅子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啃着一只煮得颜色鲜红的大虾,也许是觉得味道十分鲜美,不时张着小嘴嘟哝着什么,稚气十足的小脸笑得像一朵绽开的鲜花。傅索安看着小马他耳,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真想走过去抱住他,狠狠地亲吻他的小脸。

这时,侍者送来了傅索安所点的酒菜。傅索安慢慢地吃喝着,啤酒对于她来说,等于是一杯杯白开水,淡而无味。但是,她不能要烈酒,甚至葡萄酒也不行。否则,在旁人眼里,她就会显得与众不同,这是特工的大忌。她也不能老是盯着马他耳一家看,只得把脸转往另一个方面,用那种在其他人看来显得很专注的眼光“欣赏”餐厅一侧儿角落里吊着的一台大屏幕电视机,那里面有一个穿着很露的丰满女歌星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粤语歌。半小时后,当傅索安喝下半瓶啤酒的时候,女歌星总算闭了口,汗流满面地下去了。接着登台的是一个欧洲魔术师,节目主持人介绍说此人是波兰艺术家,但傅索安看着却觉得似曾相识,想了想好像在莫斯科克格勃对外谍报局的大院里碰到过他。正盯着他辨认时,似乎感到马他耳那桌起了变化,转动眼睛一膘,果不其然:小马他耳大概已经吃饱了,对满桌菜肴不再有什么兴趣,已经下了椅子,一双向滚滚的小手捧着盛了饮料的杯子,正朝她这边走来。傅索安还没想好是不是该亲吻他时,小家伙已经来到她面前,小嘴巴一噘一张的,竟吐出了英语:“China(中国)!”

傅索安一怔,马上作出反应,用英语说:“不!我不是中国人,找是日本人!”

小马他耳似乎有些失望,但他仍旧举起了杯子和傅索安碰杯,然后说了两声“谢谢”,走回他的位置去了。傅索安望着小马他耳,心里发着无声的感叹:这小家伙真可爱!这时,小马他耳把他那椅子拖到了一边,爬了上去,站在上面,大大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扫视整个餐厅中正在用餐的客人,然后笑嘻嘻地张嘴唱起了阿拉伯的儿歌。他的歌声果然不同凡响,喧哗的客人们突然都静了下来,欣赏他的即兴演唱。一曲方罢,掌声已经四起。小马他耳唱起了第二首,马上有人招呼侍者关掉了电视机,一些客人自己搬动菜碟酒杯什么的,挪到近前的桌上来。傅索安定定地看着小马他耳,又把目光在马他耳夫妇那里扫过,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果今晚行动顺利,马他耳一家就都完蛋了!为了杀马他耳,必须捎带着杀死他的儿子,这似乎过于残忍了!这个念头就像一只无形的手,之后一直控制着傅索安的思绪,以至使她坐立不安。傅索安担心自己的头套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遂马上起身离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傅索安冲进卫生间,把自己脱了个一丝不挂,站在莲蓬头下面猛冲水,嘴里极轻地嘟哝着中国话:“天哪!难道我必须杀死这样一个孩子?无论怎么说,他总是无辜的呀!”

这个澡洗了将近一个小时,但傅索安仍无法摆脱要杀死可爱的小马他耳的不忍之意。她穿上内衣,披着浴巾走到床前,躺了下来,试着想考虑一个只杀马他耳而不伤害他的妻儿的办法。根据克格勃的安排,傅索安这次暗杀马他耳所用的武器是克格勃技术管理局的专家专为这次暗杀行动(从1969年10月克格勃就已开始策划这种行动了)而设计制造的,名叫“死亡老鼠”。这种武器的外形真像一只玩具老鼠,体积只有一只体重为十克左右的真老鼠那样大小,四足、腹部、头部表面都有具有强烈附吸作用的吸盘,受电子遥控仪器指挥,能够灵活地攀爬垂直的各种表面的墙壁之类。

它的体内装着一种特制的药物,当这种药物和水接触时,立刻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人只要吸到一丁点儿,便会毙命。死后尸体解剖检验时,法医无法查出致死原因。克格勃制定暗杀马他耳的方案是这样的:晚上,当马他耳进入梦乡后,傅索安把“死亡老鼠”放进自己房间的抽水马桶,然后通过一个肥皂盒大的操纵盒发出无线电波指令,指挥“死亡老鼠”,从水里穿越排污弯管,进入总排污管。这时,由于上面各个楼面的11号房间都未使用抽水马桶,总排污管内部是空的,“死亡老鼠”便会根据指令在管道内顺着管壁往上爬,当它爬到上一层楼面的排污弯管口时,由于管内压力起了变化,便会自动停下来,并向操纵盒发回一个信号。这时,傅索安应当发出“拐弯”的讯号,指挥“死亡老鼠”进入马他耳房间的抽水马桶排污管,一直爬进抽水马桶。“死亡老鼠”在接触抽水马桶里的水后,会自动发出另一个讯号。这时,傅索安再次发出指令,打开“死亡老鼠”背部密封着的一个小孔,水马上泄入孔内,和里面的药丸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毒气。这段过程是经过精密测算的,当毒气产生时,“死亡老鼠”正好爬出水面,又一个讯号发往操纵盒。操纵盒在接到这个讯号后,立刻自动发出指令,使“死亡老鼠”停止爬行,就停留在抽水马桶的瓷壁上。15分钟后,毒气散尽,“死亡老鼠”则自动脱落,落进抽水马桶,顺着排污总管掉落进化粪池,销毁了证据。散发出来的毒气,由于排水马桶里的水起到了封闭作用,不会往排污管道中泄露,而只会往卧室蔓延,从而使熟睡中的马他耳一家三口中毒死亡。

现在,傅索安不忍对小马他耳下手,只想执行暗杀马他耳的使命,她就必须考虑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她考虑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凭她一个人的能量,根本无法让马他耳的妻儿离开“拜敦饭店”,而她也不能向克格勃提出调开马他耳妻儿的请示——即便可以提这样的请求,她也无法找到联系人,她此次赴港执行任务,克格勃没给她任何“关系”。这样,傅索安只有一个选择:杀死马他耳一家三口!

傅索安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紧张的思维定格在一点上:我可以杀死那个黎巴嫩小男孩,但是,从此以后我定会永远不得安宁,一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不,我不能作这个选择,因为我不能惶惶不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不杀又怎么办呢?

不杀一家三口,等于不杀马他耳,这在克格勃就是最严重的抗命,会被作为“叛徒”、“内奸”来论处,有丧命之虞。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异国小男孩,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这犯得着吗?这样想着,傅索安又动摇了,眨了一会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寻思只好下手了。它恢复了那种特工的冷酷心理,用唇音自言自语道:“可爱的男孩,对不起了,我不得不下手,这怨不得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烧纸钱祭奠你的。”

傅索安看看手表,已是晚上10点半了,她从皮箱拉手里取出窃听仪器,装配后把微型耳机放进了耳朵,打开开关,马上传来811房间里的动静:电视机开着,扬声器摇着音乐,音量放得最低,马他耳夫妇在用平静的语调说话,估计是在聊天。没听见小马他耳的声音,这小男孩多半已经睡着了。

傅索安把皮箱里的衣服、化妆品之类都倒在床上,打开箱底的夹层,取出“死亡老鼠”和操纵盒。她把“死亡老鼠”放在墙脚下,打开操纵盒,发出指令,那没有生命的小精灵马上顺着墙壁往上爬。

她又试了其他动作,一切都完好如初,便取下“死亡老鼠”,放在一边。傅索安取了一瓶酒,倒了一杯,坐那里一边慢慢地呷着,一边望着桌上的暗杀工具,心里对克格勃的武器制造专家既惊叹又佩服。忽然,她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里掠过一丝喜色:有主意了!

傅索安找到了一个连马他耳都不杀的主意,而克格勃却会被蒙在鼓里,动不了处理她的脑筋。原来,克格勃的专家在设计“死亡老鼠”时,留下了一个无法解决的技术难题:当“死亡老鼠”在排污总管内壁往上爬时,由于粘着力有限,它无法抵住从上面可能会冲下来的水和粪便的混合物。所以,如果“死亡老鼠”正在排污管往上爬时,只要傅索安所住房间以上的13个房间(即8楼至20楼的豆豆号房间)里的任何一个房间的客人使用抽水马桶,冲下的混合物都会把“死亡老鼠”砸落下去,掉入化粪池,呜乎哀哉。傅索安现在的主意就动在这上面。但是,这样做的话,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必须等到上面有人使用抽水马桶时,才能奏效。因为操纵盒内有一个装置,相当于飞机上的黑盒于,它会自动记录下“死亡老鼠”工作后发回的每一个讯号。当上面有东西排下来时,管道内的压力会起明显的变化,“死亡老鼠”马上会自动向操纵盒发出“告急”讯号,相当于飞机、船只遇到海滩、空难时发出的“SOS”讯号,“死亡老鼠”当然无法获救,但是操纵盒则已记录下了这个讯号。当执行任务的特工返回总部说明未完成任务的原因后,克格勃的专家会从操纵盒的“黑盒子”装置那里寻找原始证据,作为判断原因的依据。

傅索安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重新调整思路,从几个方面反复考虑了实施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最后确认可以照着行动。她长吁了一口气,思忖小马他耳总算无丧命之虞了。她又喝了一杯酒,不无感慨地摇着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情感已经起了变化,她无法使自己成为一名出色特工。这里面的原因,是她已经看清楚:作为一个外国人,无论为克格勃立下了如何显赫的功劳,也不会受到克格勃的重视和重用的。看清了这一点,傅索安已经丧失了的良心的一部分,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傅索安考虑了一下,离开了饭店,招了辆“的士”,让去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超级市场,购买了一副医生听诊器。回到饭店,已过了午夜。现在,用不着窃听马他耳夫妇是否已经睡熟了,傅索安的行动与他们睡熟与否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带着“死亡者鼠”、操纵盒和听诊器走进了卫生间,把“死亡老鼠”放进了抽水马桶,发出指令让它爬入排污总管,然后命令它停了下来。为防止克格勃的专家从时间间隔上发现破绽,傅索安关闭了操纵盒,然后戴上听诊器,把另一头放进抽水马桶,浸在水里。由于听诊器的作用,她可以听见整个排污管内的细微声音,当然也包括每个房间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的声响。只要按上无论哪个卫生间的抽水马桶有动静,傅索安就打开操纵盒,以让“黑盒子”装置接收几秒钟后“死亡老鼠”发出的“告急”讯号。

这样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傅索安听见排污管内传来一声异响,马上下意识地打开了操纵盒的开关。只过了两秒钟,“死亡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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