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她道:“姑娘回来便好,太后娘娘想见姑娘。”
夜风习习,很凉,正如她此刻心中的感觉一样,她站在这祥宁宫寂静的庭院里,望着侯太后屋里隐隐绰绰的投影,平静地说道:“知道了,嫲嫲领我去吧。”
终究还是要见到这个女人了……
这个前世真真正正害死她,又害死谢秋雨的人。
这个毒杀先帝扶持自己儿子登基的蛇蝎妇人。
阮妗华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芸香进屋通传,很快门帘就再度掀起,露出芸香的脸,她道:“太后娘娘有请姑娘。”
阮妗华于是进了屋子,还是那样厚重沉闷的药味,她暗自琢磨一番,恐怕这侯太后重病之事,却并不是作假,果然这世间还是有报应一说的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哪怕是再位高权重之人。
她进了内室,就见到榻上半卧着一个人影,幔帐皆已放下,她还是看不见这侯太后的面貌,阮妗华正要行礼,却听得她的声音从幔帐后面悠悠传来:“别跪了,就站着吧,哀家有话问你。哀家听说,咳咳,皇儿今日找了你?”
阮妗华不知这侯太后是个什么心思,抬头凝望着那处帷幕,如实答道:“禀太后娘娘,正是。”
侯太后沉默片刻,道:“哀家知道皇儿找你为何……其实这也是哀家的意思。你父亲为大魏鞠躬尽瘁,许你一个后位也是应该的,你何必拒绝?”
阮妗华暗道原来竟是她的意思,可是面上却还是惶恐地下了跪,口中急道:“太后娘娘仁慈,民女爹爹效忠圣上是应该的事,民女与爹爹都不敢妄求什么!”
“哀家的意思岂能说是妄求?哀家想许给你,皇儿也是同意了的,你的身份容貌品德皆是配得上的,你这般妄自菲薄是在质疑哀家么?”这声音已带了怒意。
“民女不敢。”
侯太后哼了一声,然后语气缓了缓,问道:“哀家听闻,你与谢将军家的老三关系极好?”
阮妗华心中一惊,她与谢秋青勉强就算得上朋友的关系,何况她早已说了绝情的话,怎么就成了极好的关系?而且……她在宫外的事这侯太后都能一清二楚,就代表她早已经盯上了她!她后怕起来,只含糊道:“民女与谢将军的女儿是闺中好友,与她哥哥也算相识。”
她的解释显然让侯太后满意了几分,她言辞也放得愈加和缓起来:“若是如此便好。哀家已定了决心,该是你的福分你就好好受着,莫想那些有的没的,哀家早与你爹爹商量过此事,丞相大人也是不反对的,你若是执意不应,恐怕你爹爹与那谢家老三,都是不会高兴的,可明白?”
阮妗华一下子呆住。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一关,没想到真正的困难却是在这里,而且侯太后的态度强硬地让她心惊,她竟然完全不能反驳她,甚至连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她沉默着,侯太后也没有催促她,似乎很耐心地在等她思考,这沉默的气氛拖得越久,阮妗华就越觉得心颤得厉害,此刻屋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烛火时而噼里啪啦的一声脆响,直到听到了第二声脆响,阮妗华才定了心。
她苍白着脸,慢慢地,慢慢地叩首,道:“民女明白了,民女谢过太后……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迟了更新……然后掉了两收……果然是报应啊报应。
☆、膳食
阮妗华回到屋子后直接就躺下了,其间吟翠过来问询是否需要洗漱准备着,也被她一句好累给打发了下去。
她裹着被子,心里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委实难受,事情发展到这么个地步,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侯太后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大抵心中有数,到底不过就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好掌控了,需得换个法子什么的,又因她见自己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所以本来并未打算亲身上场,以为让魏尘奕过来稍稍温柔一番,就能将她轻易俘虏拿下,万没想到她拒绝的这般干脆。
侯太后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手段极其干脆决绝,一听说她拒绝了圣意,便忙忙差人拦下她,将她带到了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里夹枪带棒,言辞有缓有急,有的虽像是裹了蜜的甜,但实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以她现在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份,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办法去反抗她,这样的结果,恐怕还是侯太后意料之中的。
阮妗华将这一切看的通透,但她只能先应着。
她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就入了狼口,说得悲凉点在这里更是举目无亲,本来还惦念着谭千奉,所以入宫之时也并未多纠结,如今,她的这个恩师也是指望不上了,何况她根本不愿意去找他,所以就只能粉饰着太平,乖乖巧巧做她的“准皇后”。不过有一点她却是相信的,那就是除非这侯太后明日就让她与魏尘奕成亲,否则叶君垣一旦离开魏城,采取了行动,天罡阵法又在他手里,战事一起,彼时魏国上下,怕是没有财力物力来为皇帝立后做准备的了。
然而思此她又不免难受,她生于大魏长于大魏,有些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她是魏国人,可是她却眼睁睁看着叶君垣带走了那些本属于魏国的瑰宝,甚至用它来对付魏国……她害怕看到生灵涂炭的那一天 ,但理智却又告诉她,这天下,是该合了。
“魏国燕国也罢,赫靖也罢,甚至是残存的古娄厄部族,总有一日需要有人来统一它们,这是天下发展的趋势,化整为零,再纠结成一,这就是世事,无谓任何人力可以阻拦的东西,顺者该昌,逆者即亡。”
脑中蓦地响起当年谭千奉说过的话,此刻想来,的确是再正确不过……
这样想着,她便倒头睡了去,被子乱七八糟地盖住身子,睡姿十分不雅,可是她却意外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睁开眼时天色又是大亮,吟翠早早就候在门外,见她醒了,便唤人带来洗漱之物,早膳似乎也已备好,只等着从膳房呈上来,阮妗华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主子,在这宫中倒是被伺候得妥妥当当,只可惜身边的这大丫头是吟翠而不是喜兮,不然也有个说话的人。
她慢慢吞吞地用完了早膳,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天累得紧了,虽是安稳地睡到了白日,不过却是被饿醒的,此刻吸溜吸溜喝了几口清粥,才真是觉得又活了过来,不过她此刻吃饭的仪态委实不雅观,好在旁边的吟翠和两个太监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未说什么,她却稍稍自觉地收敛了一些。
饭后又是无事的日子,她本是琢磨着要不要再睡上一觉,毕竟之前地宫一行委实太过劳累了,不过再想想,这般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便就作罢,没料旁边吟翠在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将东西撤了下去后,端着笑脸道:“方才鉴史殿的谭大人差人送来几本书,说是给姑娘解闷,奴婢做主给姑娘留下了,姑娘可要来看解解乏?”
阮妗华一怔神,思量半刻,道:“嗯,拿来我看。”她一直不爱绣活这类女儿家解闷的东西,往常无事的时候便最爱捧着书一看一天,有些时候公事繁杂,她就会窝到鉴史殿的藏书阁中,或是在谭千奉的书房中处理公务,自在充实。
吟翠应着到外间去捧了书,厚厚的一摞,似乎十分沉重,她大致看了两眼,有些竟然是她上辈子没看完,折了印子,丢在他书房里的。
鼻头一酸,她侧过头道:“放那边吧,有劳。”侯太后和魏尘奕都要她做皇后,那就是后宫的主子,这吟翠不知对此知道多少,可是她把她当主子看,阮妗华自己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因而使唤起来,也不是一味的理所当然。
不过她的一句“有劳”并不能改变什么,吟翠放下书后,就安安静静地候在了一旁,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她这样是把自己摆在了阮妗华贴身丫鬟的位置上,却让她觉得有几分不快起来,正如谭千奉之前说的,这个叫吟翠的宫女,显然是侯太后派来监视看着她的,面上尽心尽力,没准背地里就把她所有的起居行卧一一报于那侯太后,虽说她也只是听命而为,但却不能让阮妗华产生半分好感,但她也不会驱走她,她既不能明面上拂了太后的好意,又实在是需要一个对宫中知根知底的可用之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