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厚向康怀贞请教道:“康帅。你久在关中,对此战有何看法。”
杨师厚能打归能打,却不是傻大胆。在关中他是新丁,可不敢自作聪明瞎胡闹。康怀贞也是宿将,在本地经历多年,对李茂贞、对刘知俊都很了解,自然是要问问他的意见。
康怀贞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去年梁帝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就被老战友刘知俊摆了一道。当时据说刘知俊正在打灵州,李继徽主力在夏州,康怀贞就想乘虚偷一把。没想到刘知俊预判了他的预判,半路设伏,送了他一记大耳贴子。
一战溃乱,康怀贞花费数月才缓过这口气。在关中收拢败兵,招募新兵,总算又拉起万多人的队伍。这次跟着杨师厚来救夏州,康怀贞既希望能有所作为,找回场子,又不愿犯险,再受打击。
想了片刻,康怀贞道:“杨帅,我闻此次贼兵主力仍是河东军。周德威、符存审所部人马,多为河东降兵出身。
有部分岐军。
老辽贼不多。”
康怀贞认真回忆着点点滴滴,道:“岐军,纪律松散,兵无战心,最易对付。
河东嘛,堕落许多年,但辽王到镇后是否有所改观,我不曾亲见,不便置喙。
老辽贼么,光化年间,我与故张公存敬奉令讨瀛州,曾与李可汗做过一场。彼时两边兵力相当。以我观之,其骑军强我不少,人众,且战技纯熟。突骑、游骑皆精。
步军么,稍逊我军,亦未逊色许多。
据闻有不少昭义老卒,也有我汴军降卒、逃兵许多,能打得硬仗。”
汴军能打这不虚,但之所以能打,与汴军军纪森严有关,其中最狠的一招叫做“跋队斩”,凡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
当初朱三哥也是被骄兵悍将逼得没招。
这帮职业武夫们打滑头仗简直无可救药,主将还在冲锋呢,一回头,兵都跑光了,这谁受得了。朱三哥自己就被晾过,差点就挂了。当时还是宣武军节度使的朱三哥痛定思痛,搞了这个,然后厉行贯彻,汴军风气为之一肃。
有了这个跋队斩,各级将领知道士兵不敢丢下自己跑路,所以作战都很英勇。反正将官一冲,底下人都得上去给自己挡刀,否则将官出事全都完蛋。
其他藩镇军还在打滑头仗,汴兵却狠打狠杀,自然是大占上风。
但是有个问题,兵凶战危,意外很多,哪怕军士们拼命,也很难保证将官不出事。而一旦将官战殁,下头军士为了活命就多有逃亡的。
也有的将官过于勇猛,导致手下军士死伤惨重,招致军士怨愤被杀,而后军士逃亡的事例。
陆陆续续这几十年打下来,逃兵就成了个大事。
这帮杀才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再去老实种地很难。而且,镇中也会处处盘查,发现逃兵立刻处死。
于是逃兵们不是落草为寇,就是投往敌境。
都是职业武夫出身,落草为寇就是州县之患,跑到敌境的不少就做了敌军。
开平元年,梁朝开国,天子大赦天下,亦诏赦逃兵之罪,听其返回乡里。
据说盗减什七八,但是在敌境的就回来不多。
杨师厚思索片刻,道:“你是说,专击岐军?”
这次出任西路招讨使,其实杨师厚的兵力也很局促,而且重点终究是打凤翔。对于救援夏州,杨师厚开始没想落力,都打算派个偏师做做样子得了。
梁朝如今连畿辅、鄜、延都没占稳,哪有功夫去管定难军的死活。
抓住李茂贞死踹,若能寻机灭了这厮,局面自然就开朗了。
至于这夏州,山高路远坑深的,杨师厚真没想来。
但是国礼使杜廷隐从夏州几次来书,反复陈说北面大有可为。这厮说什么敌军并非一心、战意不坚云云,说得有鼻子有眼。
圣人也来信劝说,夏州还是要救。
几番权衡,杨师厚就又改了主意,亲自领兵北上,打算来碰碰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