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砰”地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了,蒋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
“嬷嬷,娘怎么样了?”傅珺上前拉住她问道。
蒋嬷嬷的眼眶红红的,轻声道:“大夫还在给太太看着呢,姑娘再等等。”她一面说,一面便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傅珺一言不发,只盯着蒋嬷嬷看。
也许是蒋嬷嬷的表情不对,也许是她的声音不对,又或者只是傅珺自己的错觉。那一瞬间,她被那让人发疯的巨大恐慌操控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蒋嬷嬷叫道:“我要见娘,我要进去看看娘。”
蒋嬷嬷被傅珺推得趔趄了两步,旋即便扑过去死死抱住傅珺,颤声道:“姑娘不能进去,大夫在里头呢。姑娘您不能进去。”
蒋嬷嬷细弱的手臂似是蕴着极大的力量,将傅珺死死拦住,又叫怀素将房门关上了。
傅珺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她要去看看王氏。
她拼命地挣扎着,用力地蹬着腿、挥舞着手臂,两眼通红地去掰蒋嬷嬷的手,哭叫着道:“嬷嬷我就进去看看,就看看!您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蒋嬷嬷的手却拉得极紧,几乎是强拖着傅珺从门前往外挪了几步。周围的人一时愣住了,不知是去该拦住傅珺,还是该去阻止蒋嬷嬷。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傅珺的哭求声显得格外的刺耳:“我就看看,我一定乖乖的,嬷嬷让我进去吧,嬷嬷,嬷嬷!”
这声音在深冬的庭院里四散了开去。北风猎猎,吹得那木樨树的孤枝四下摇晃着。于是,便连这一点些微的挣扎,也很快被寒风吹成了碎片。
傅珺没多久就脱力了。这具小身体还太柔弱,又经过了一早上的辛苦,方才的挣扎哭叫不过是强驽之末。此刻,她软软地爬在蒋嬷嬷怀里,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许娘子轻轻走了过来,看了蒋嬷嬷一眼。蒋嬷嬷眼眶一红,摇了摇头,又对她点了点头。
许娘子便将傅珺抱了起来,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姑娘且去歇一会子。太太有孕在身,正由大夫诊治着,姑娘这会子进去不方便。”
许娘子的声音带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傅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王氏怀着身孕,她一个姑娘进去确实不便。蒋嬷嬷拦着不让她进去,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傅珺喃喃地自语道。像是要让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似的,她又接连重复了两遍,还用力地点着头。
许娘子抱着安静下来的傅珺,叫一个小丫头领路,将傅珺抱到了一旁的小抱厦里。
抱厦里烧着一个大碳盆儿,屋子四角俱悬着镂银香球,整间房间都弥漫着素馨花的淡香。那是王氏最喜欢的熏香。傅珺一进屋子,便有些贪婪地深吸了口气。
许娘子将傅珺放在一张椅子上坐了,被叫来服侍的怀素便走上前来,在傅珺的背后垫了一方软枕,轻声道:“姑娘可要睡一会?”
傅珺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坐姿,面朝着窗外。她觉得有些冷,那碳盆明明烧得很旺,可热度却根本传不过来。她将身上的小披风紧了紧。
“姑娘冷么?”许娘子问道,旋即将一只小手炉搁进了傅珺的手中。
“有点冷。”傅珺轻声道。
怀素便道:“姑娘等等,婢子叫人将碳盆子挪过来些。”
“不必了。”傅珺有些疲惫地道,“你过来坐吧,陪我说说话。我有话要问你。”
第108章
怀素走上前去,并不敢坐,只站在傅珺身旁,轻声道:“姑娘要问婢子何事?”
傅珺望着窗外出了会神,慢慢地道:“娘到底怎么了?我和爹走了之后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予我听。”
怀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想了一会道:“爷带着姑娘走了后,太太睡不着,便在房里看了会子书,又用了早饭。饭后歇了一会,便去廊下散步消食。走到花坛那里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滑了一下,还好沈妈妈和婢子扶住了。沈妈妈便说太太还是回屋的好,太太也没说什么,便回屋喝了药后又继续看书,过了一会便说困了要歇觉。婢子便与沈妈妈服侍太太睡下了。谁想……”怀素的声音哽住了,红着眼圈儿颤声道:“谁想太太睡下了半个时辰左右,沈妈妈与婢子便都嗅到了血腥气。婢子与沈妈妈先还没在意,后来那味道越来越浓,沈妈妈觉着不对劲,便掀开了床帏,婢子看见太太……太太……太太的身下全是血,口边也有血。”
怀素的声音抖得厉害,连身子都在打抖,话也说不下去了。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王氏昏死在血泊中的样子。怀素没敢告诉傅珺,那血已经浸湿了床单,渗透了好几层锦褥,王氏便像是一张浸在血中的薄纸片儿,只剩下了极其微弱的呼吸。
当时她便想:一个人能有多少血?人身上的血哪经得住这般流法?她看着王氏,腿软得动弹不得。若不是沈妈妈打了她一巴掌,她只怕连唤人报信儿都做不到。
怀素的两只手死死扣在一起,环抱在胸前。似是唯有如此,才能抵御那涌上心头的阵阵恐惧。
傅珺静静地望着窗外,手中的手炉被她捏得“吱吱”作响。她微阖双目,深吸了一口气。抱厦的门并未关严,寒冷的空气裹着素馨的香味,还有隐约的碳气刺入胸腔,让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睁开眼睛,寒声道:“怎么好好儿的会滑了一下?廊下本就时常有人打扫。根本滑不到人。就算是院子里有些残雪,上头又铺了煤灰,娘行动皆有人扶着,怎么会滑了?你再细想想。可有旁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