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便掩了口笑了起来,道:“你这么巴巴儿地跑来,却是来问这个的么?她们皆去学里了,你怎么倒忘了不成?”
傅珺本来就是故意问起来的,不过是想寻个话头把气氛转一转。见任氏听人提到两个女儿,面上立刻多了几分欢喜,便亦作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笑道:“瞧我这记性,竟将此事给忘了。舅母可要笑话儿我了呢。”
任氏便笑道:“素常见你是个记性好的,原来也这般糊涂。”
傅珺不好意思地道:“我今儿忘了看日子了,舅母别笑话我啦。”
任氏闻言便含笑不语了,只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傅珺便又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舅母这里是换了新制的湘帘么,瞧着好生亮堂。”
任氏见傅珺转了话题,只当她害羞了,便笑道:“这两日天气暖了,便将一应冬日的事物皆换了。”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里的窗纱可要换个样儿?昨儿才有新入库的流光纱。”
傅珺忙笑道:“多谢舅母惦着我。却是不必换了,那还是年下才换的呢,如今瞧来倒还好,颜色也温润,我瞧着倒比新上窗的时候更好些呢。”
第189章
任氏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唇角,笑着道:“嗳,所以说呢,我们四姑娘真真是侯府里出来的,这眼界见识便是不一般。那流光纱原是要略旧上一旧才好看的,可笑有些人竟还整日里叫着窗纱旧了,要换新的呢。”说着面上便露出一丝不屑来。
傅珺深知她说的是谁,必定是铁面皮那一家子,因而只笑了一笑,并未搭腔。
任氏却是将帕子捏得紧了一紧,眉尖微蹙,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直往上顶。
这小宋氏一家子还真是不见外,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还整日里挑三拣四,弄出一副官太太的模样来。这种破落户,若换了她以往的脾气,那是连眼角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是,现如今婆母在上头压着,压得任氏不得不矮了身形,捏着鼻子应付这一家子。但这绝不代表着,她会给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女人什么机会。更别指望这家子破落户能搭上他们王家。
思及此,任氏面上的神情便冷了一冷。傅珺瞥眼瞧见了,只能暗叫倒楣。她可没想撞任氏的枪眼,所以才说了半车废话,实指望能将气氛缓过来,却没想反倒令任氏更不开心了。
傅珺便作出一副全不晓事的模样来,笑着道:“大舅母,我今日前来,却是来给大舅母道喜的呢。眼见着我便要多个大表嫂了,甥女先在这儿给您道声喜。”
这话题显然很令任氏欢喜,她面上的冷意立刻便去尽了。满面春风地道:“嗳哟哟,我还说你怎么特为跑了这一趟呢,却是专为了说这话来的,真难为你了。”
傅珺趁势便从涉江手上接过一只象牙小匣子来,亲手启开盒盖,呈予任氏面前,笑盈盈地道:“大表哥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表妹的也不知送什么才好,这两样首饰虽不值什么,却是京里今年最时新的花样儿。便予我未来的大表嫂戴着顽吧。还请大舅母不要嫌弃才是。”
任氏见那盒中是一对精致的耳坠子。用的乃是金丝串了米珠做成了一对蝴蝶,蝶翼上嵌着两粒极小的红宝石。东西虽算不上名贵,用意却极好,取的是比翼双飞之意。且做工用料也讲究。却是极妥的一份贺礼。
这任氏原本便对傅珺高看了两眼。此刻见她捧出的礼物果然妥贴。十分合她的意,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摆手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还送这些做甚。你的心意舅母心领了。”
傅珺自是执意不肯,两个人又推让了一番,任氏这才收下礼物,还直道“也太多礼了,舅母过意不去”云云,然她脸上的喜色却表明了,这份礼物很合她的意。
礼物已然送出,傅珺了了心中一桩事,自是不愿再多逗留。又陪着任氏说了两句话儿便辞了出去,自回幄叶居不提。
待傅珺她们离开后,任氏将象牙匣子交予贴身丫鬟收着,便叫人去请奶母白嬷嬷并管事妈妈乔妈妈过来。而她面上那团团堆起的笑意此时早没了,一张脸沉得如同锅底一般。
两位老仆很快便到了。任氏一见她们进了门,也不待这二人见礼,立时便挥手摒退了旁人,又叫了心腹丫鬟在门前守着,这才阴沉着脸,声若寒冰地问乔妈妈道:“可跟咱们嫣姑娘陈清利害了不曾?”
乔妈妈觑着任氏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太太的话,老奴已跟嫣姑娘说过了。她自也知晓这是丑事,自己捂着藏着还来不及,绝不致声张出来的。太太放心便是。”
任氏听了这话,一时又是气往上涌,声音里便添了十二分的恨意,咬牙道:“那一家子破落户,时时便要将算盘打到我们这头来,便是一时压制住了,也只是暂缓着罢了。”说至此忍不住啐了一口,道:“真真是贱到骨头里去了,叫我哪一只眼睛瞧得上。”
白嬷嬷见任氏气得不轻,忙上前劝道:“太太且莫生气,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不就叫那起子人趁愿了。这还是太太看得紧,咱们大少爷才没叫人算计了去,那丫头自已讨了个没脸,如今只怕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任氏闻言便冷笑了一声,语带讥讽地道:“嬷嬷还真是小瞧着她了,她那脸皮可没这么薄。且瞧着吧,过不了两日,咱们嫣姑娘定又会去老太太身边转悠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只要一想到小宋氏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还有那姜氏姐妹娇滴滴的模样,任氏便觉得满腔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