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画打开车门走下去,程豪慌忙追上她说:“如画,你去哪儿?快回车里!”
夏如画也不理他,径直走到那个老太太面前,她从裤兜里掏出夏奶奶留下的手绢,一点点展开,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在了写着“偶开天眼见红尘,方知身是眼中人”的那张纸上。
老太太一直眯着的眼奇迹般地瞪圆,和刚才毫无生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谢谢啊,谢谢!”她紧紧抓着钞票说,“姑娘,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程豪挡开老太太的手,紧紧拉住夏如画说:“回去吧,咱们要走了。”
夏如画听话地跟着他,笑了笑说:“破开了,我能见到如风了。”
程豪在一旁,看着她的笑容,把她的头发捋到了耳后说:“对,破开了。”
郭子买回东西,放在了后备厢里。阿九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面的程豪和夏如画,程豪催促地扬了扬下巴,阿九忙踩住油门,绝尘而去。
海平又到了盛夏,空气里泛着一股大海的腥味,太阳很晃眼。胡永滨从车里下来,抬起胳膊挡住阳光,走进了一家花店。
“给我拿束菊花,要白色的。”胡永滨冲店里正在弯腰剪花的女孩说。
“好的,您稍等……”女孩笑着抬起头,一下子愣住了。
“linda?”胡永滨诧异地问。
linda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着一身警服的胡永滨说:“怎么……是你?”
“是我。”胡永滨点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这样啊……怪不得呢。”linda惆怅地笑了笑说,“程豪出事后,我就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我听他们说西街那场大火把魏如风和程秀秀都烧死在里面了,特别特别害怕,怕你也跟他们在一起。我以前从来不看新闻,那段时间天天守着电视,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你的事……原来是这样,我真蠢,早就应该想到的。”
“你现在还好吧?不唱歌了?”胡永滨垂下眼睛说,听了linda的话,他心里有一丝微微的酸疼。
“东歌被封以后就不唱了,我也没什么本事,正好我小姨开了个花店,我就过来帮帮忙。”linda没有化妆,原先那些前卫的装饰都去掉了,素净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她熟练地剪完几枝花说,“你怎么样?现在肯定不错吧?这是给谁买花啊,还挺浪漫的。不会是女朋友吧?女警察?那可不能送白色的花啊。”
胡永滨摇了摇头说:“给我姐姐扫墓。”
“哦。”linda顿了顿,抽出几枝菊花,仔细地包起来。
“我一直是卧底警察,来东歌之前我也办过一个大案子,我姐姐就是在那次行动中死的。”胡永滨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缓缓地说,“我妈死得早,我从小是我姐带大的。当卧底那段时间,除了负责我的领导,我必须向所有人隐瞒我的真实身份。那时我姐以为我真的学坏了,特别伤心,她也不骂我,只是半夜一个人偷偷哭,我听着就像心被碾碎了一样。说真的,我动摇过,我真不舍得让我姐那么伤心。我怕我姐在我死了以后才知道真相,那对她太残忍了。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我也许就会这么死了,被当成罪犯打死,而不是作为警察牺牲。但我还是一个警察,即使别人都不知道,我自己也坚守着这个身份,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情绪,影响整个案子的侦破。所以我只能每次都想,以后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穿上警服,让我姐看看。可惜最后我姐也没能看到我穿警服的样子,抓捕行动之前我暴露了,我姐被他们抓走了,我晚到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没的。她很勇敢,试图骗过那些人跑出来,但没成功。我姐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她就跟我说了一句话:‘小滨,太好了,你是警察!’”
胡永滨的眼圈红了,他的喉结上下起伏着,隔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做卧底,是我的职责和使命,也是我姐姐最后的骄傲。linda,你可以怪我,但我无怨无悔。”
linda静静地整理着花束,她的眼角悄悄溢出了泪滴,眼泪落在菊花的花瓣上,就像露珠一样。她把花递给胡永滨说:“这些你都拿去,我不要钱了,算我送你姐姐的。”
胡永滨迟疑地接过花,说:“谢谢,我还是给你……”
“我不怪你这么做,但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实话实说,别骗我。”胡永滨还没说完就被linda打断了,她幽幽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悲伤的期盼说,“那时候你总管着我,不让我抽烟。到底是做样子给别人看呢,还是真担心呢?”
胡永滨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说:“是真担心。”
linda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露出了释然的欣喜。
“谢谢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至少有一点点是真的,胡永滨。”
linda冲他笑了笑,把花递给了他。胡永滨也笑了,他接过花走出了花店,linda望着他的背影喊:“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
胡永滨回过头,朝她挥了挥手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