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百步洪。」
我没听懂他在讲什,踢了踢他身侧白漆剥落的高墙带下纷纷洒洒的碎屑,沾在我的老旧毛线鞋上甩不掉。
单向行走的旅程很无聊,我很快厌倦探索,爬回了自己的床上,没盖被子,陷入漫长的昏睡。
没睡着。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和四肢支离躯体破碎的场景萦绕在我的脑子里。
不止,不止血腥,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清洁而松弛,像是洗洁精洗过后再在烈阳底下烘烤的溺死尸体、从乱葬岗底下挖出的穷途末路。
那是一种离我咫尺之远令我垂涎欲滴且嘶吼着告知存在一切,他已行至末路的美妙气味。
3
亮的睁不开眼的灯光下,我被铁环梏牢四肢躺在冰冷的平台,他们拿刀切开我并沉重地告知我的身体里潜藏只怪物。
八年前,我找到了它,并豢养它。
我们形影不离,日夜不分,它由我的出生而来,像未出世的胎儿蜷缩在我的躯干,我用自己的一切,不遗余力的养大它。
它也很喜欢我,起初,它会在夜深人静时溜出来,依偎在我的臂膀脖颈间低声细语地说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屏住呼吸,感受坠入深渊的失重感。
满口谎言的他们要夺走它,它还不想离开我。所以,它开始大声尖叫向我呼救。
它是我的。
他们剥夺了我寥寥余生最后的宁静。
等价的,我夺取了他们欢愉的起初。
十二月七日,大雪。
我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领着,绕过挤满人的走廊。过路的人们不喊他医生,惯叫他郎中。
他们的肠子蠕动,心脏悬空跳动,脑髓在空气中舞蹈,肝脏尖叫。我看的很仔细,白漆刷过的墙掉色,透出灰白的内里。
「低头。」郎中对我说。
顺从的低下头,察觉我拖拉一双露出破絮的棉鞋,沾满泥土与血。
成群结队的人低着头,他们其中有效忠于怪物的军团,也有逃离不成的叛徒。
每条走廊都有一侧不可见的阴影,阴影的每个房间,携带快感的呻吟急不可耐的涌出门缝,缠绕着门外即将腐朽的白花花肉体,每一幕分不清是真实,还是高热者眼前所出现的震颤错乱。
忠诚者们集中在这里,并与怪物达成交易。我安抚躁动不安的它,与它轻声交谈,提防前后左右害怕机密泄露。我嘱咐它想尽办法的离开或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千方百计地引诱它逃离死局。
它不愿意。
它太天真,不谙世事,在世间横冲直撞。
我承认,是我宠坏了它。它无所顾忌,疯狂的自私的抢夺。它将我看做已有,将已经得来的所有紧紧地搂在怀里,贪婪的窥视着未得手的一切。
它向我撒泼,它胡搅蛮缠,讨要溃烂的皮肤、发肿的流脓的皮肤、衰老的满是人粉的皮肤,要腥臭甜腻的血、新鲜流淌的血,要腐烂的内脏、搅浑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