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书房的门,傅柳踏入这个独属于傅家主人的禁地。
这里,只有傅江可以随意出入,其余人不能也不敢擅自进入,他是一头守着自己领地的凶兽,在他眼里就连成年后的小兽都是带着异味的异类。
可是他却允许傅柳进去。
“爸。”
双手交叠在身后,傅柳目光平静地注视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男人的后背。
即使年老了,那曾宽阔的背脊也依旧不逊色于任何正值壮年的男人,威严的、绷直的。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里垂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尾部镶嵌着便于抓握的镀层。
那是“家法”。
傅江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没回身,只是冷漠地哼笑了一声,和不久前还在朗声大笑的男人判若两人。
但傅柳无比清楚,这才是他的常态。
“我从来都是个分明的人,无论是黑白还是好坏……”
这些话落在傅柳耳里和废话别无一致,没有区别,就像是道貌岸然的人常用的辩解遮掩式的开场白,每次开始前,他总要长篇阔论一番。
总归最后被傅柳听进去的话只有两句。
自愿和跪下。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书房中央跪下了。
那天提前回来的场景又在她眼前闪过,傅止宜跪着,傅江的竹条一下又一下狠打在她身上。
天知道那天傅柳有多后悔。
明明已经很久没让傅止宜见到这根竹条了。
她又想到了那只小夜灯,这么多年来精心呵护的一切,想要努力维持平静样貌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小夜灯被她弄丢了,傅止宜也重新见到了竹条。
她到底能保住什么东西啊。还是什么都无法拥有,什么都无法保护。
书房很大很空,男人的脚步声被沉重的隔音墙荡回来,层层叠叠地砸进傅柳的耳朵里。
像是砸破她的耳膜。
“你要嫁人了。”他在傅柳身前站定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傅柳垂着眼回:“是的,爸爸。”
男人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傅柳也懒得再去分辨。
“你一直都知道讨人欢心,嫁过去了也要学会讨那边的人开心。”
才不是,傅柳在心底反驳,她永远无法让小宜开心。
“我知道的,爸爸。”
可是她应下的东西越多,傅江的神情就越冷。
到最后发展到了嗤笑:“你应该清楚,我傅家可不是什么随意放肆的小门小户。”
“我知道,”傅柳说,“所以我甘心接受家法处置。”
“甘心?”他笑了一声,“你哪里错了需要接受家法?你每一步走得都让我满意,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清晰,没有出一丁点问题。”
“婚姻也令我满意至极,让陈家公子对你魂牵梦萦移不开眼,你可没有一点触犯家法的地方,这家法啊,不该你来承受的。”
“你只不过——”男人垂眼沉声,眼神都冷漠起来,“是替小宜受的。”
傅柳背脊绷直,膝盖在木质地板上硬磕着,感觉并不好受,但她一声不吭,全都忍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