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那一场大雪积压得极厚,一直到了中旬都未曾完全化净,京城便进入到了最寒冷的时候,这一场寒冬似乎永远也过不完似的。
然而对于废太子来说,属于他的凛冬即将离去,短暂的暖日就要到来。
自月初查明了废太子从前万般疯魔行迹背后居然是大阿哥在捣鬼,皇上对于这个从小宠爱到大的二儿子终究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九月里说废太子的是他,一言九鼎的天子,可如今才十一月他也不能朝令夕改,马上又复位太子。
于是老人家只日日暗示大臣们他对废太子胤礽的愧疚之情,奈何只要一个小口子撕开了,谁看到希望之后都不愿意把这缝隙给填补上,大家也都装聋作哑。
皇上急得团团转,不过才废了老二这几日的功夫,他的儿子们和大臣都乱了套了,要是长久下去,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奈何大臣们谁都不敢开这个口给废太子求情,连几个儿子也不敢了,皇上想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在十四日召见众大臣商议册立太子之事。
晚来天欲雪,黄昏浓重的色彩笼罩着京城,寒鸦无声。
十三阿哥带着玉英前来四爷府上,两对夫妻坐在暖阁内喝茶,然而说的话却不是闲话。
“老八被关押起来了。”四爷开门见山,淡淡一笑。
“今日皇阿玛召集了佟国维、富察马齐、阿灵阿、鄂伦岱、纳兰揆叙(太子党索额图之敌纳兰明珠的次子、纳兰容若之弟)、王鸿绪等大臣议储,问是咱们兄弟谁适合做这个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十三阿哥一口饮下浓茶,忙拿起另一茶壶,替玉英斟上,玉英顺手接过,对之浅浅一笑,二人眉间的阴翳已然消散了许多。
“皇阿玛这是想重册二哥为太子,他们装聋作哑,故意吊着皇阿玛许多日子,皇阿玛是坐不住了,想以此明示他们赶紧搭上梯子,好叫皇阿玛能下得来台呢。”四爷虽然也笑着,但打心眼里却是不大欢喜的。
十三阿哥不动声色笑道:“这帮人,现下一个个都想扶持老八做太子,他们便是新皇的大功臣了,怎么会愿意二哥复位。”
宜修听了莞尔,四爷如今许多野心还未曾在十三面前暴露呢,见四爷睫毛轻颤,怕是这话从十三嘴里听到,心里有耿介。
于是忙执起茶壶,替他已经空凉的杯盏斟上。
“这是三泡,怕是别有风味,”又转向十三,给他的也添上,宜修笑道,“十三弟也尝尝这茶。”
“嫂嫂,我自己来便可。”十三忙不迭要扶住,却不能,只笑了笑。
这一打岔倒叫十三阿哥的话说不下去,四爷端起茶盏品了几品,方才笑道:“多谢福晋了。”
宜修和玉英对坐着,二人右手边有一小火炉,绣夏和玉英的婢女便拿了各色的东西烤着,然后递给主子们。
四人说笑了一番,十三阿哥便又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上,这妯娌二人虽然不插嘴,还时不时自己说笑两句,但眼睛和耳朵却是都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