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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施良凭借一篇兰赋在诗会大出风头。
众人惊疑议论时,他又一鼓作气,连作了好几篇文采斐然的诗文。
往日看不起施良的富家公子围在他身边称兄道弟,求他指点。
如今施郎君用的墨,都是二两银子一块的松烟墨。
这段时日,他匆匆来春驻楼,总是一见面就问我有没有新文章。
我委屈地看着他,「施郎说要娶我过门,我日日惦记这桩事,什么诗什么文的,我哪还有这心思。」
他面上一僵,「不是我不愿,娴娘,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晓吗?
「只是我如今家徒四壁,两手空空,拿什么娶你?
「我吃苦便罢了,可你在我心中是顶顶好的女子,我怎么能轻易委屈了你!」
若是傻女人,下一句必定要剖心自证:「我不怕吃苦,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非钱财!」
然后丢盔弃甲,被男人步步紧逼,一再让步。
其实,面对男人的质疑时,最好的方法并非自证,而是将质疑扔回去。
我低头捂脸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嫌我的!你嫌弃我容貌不佳,所以一再推却,根本不是真心娶我!」
他被戳中心事,面上一慌,「娴娘,我怎会如此?」
「怎么不会。」我擦拭眼角,「郎君莫要拿借口搪塞我,我在春驻楼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什么怕委屈,都是托词罢了!男子若是真心爱慕女子,一腔情热直冲头顶,今日见了恨不得明日就娶回家,哪还管这么多?
「你考虑这么多,想来根本没有被情爱冲昏头脑,你莫要再说了,你就是不爱我!」
「我、我没有!」
他急得如热锅蚂蚁,围着我劝慰了半天,好半晌才想到一个新理由。
他叹气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家风森严。
「我是世家子,娴娘你出身春驻楼,若是我娶了你,有朝一日回归宗族,定会被族长打死。
「不如这样,娴娘,我先纳了你,再娶一房摆设,过几年借口她病逝,我就将你扶正!」
我:「……」
这话也说得出口,真不怕遭天谴啊。
我嘤嘤哭道:「非是不愿,我其实也是出身世家的女郎。否则何来这一笔字,这一身学识?
「我父死前,曾将我叫到榻前,让我发誓,宋二娘子此生绝不为妾!若违此誓,代代先人在地下皆不得安宁!
「我便向父亲保证,我若为妾,签契书的当天就一头碰死!让那人纳一座牌位过去!
「你不能娶,我不能为妾。看来我们此生有缘无分。
「既然如此,今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施郎,日后哪怕嫁作他人妇,阿娴心中也会念着你,日日祈求上苍保佑你和乐安泰。」
说完,我又哭几声,掩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