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来死去的人,每一世都能记得上一辈子做过的事,甚至某一天的天气,发生了什么,隔壁老王有没有来我家串门,都历历在目……
于是,我从小就被当成神童、妖孽,然后被觊觎,被消灭……最后无法,我只好假装自己是弱智,某一天醒过来发现被丢弃了,结果,饿死了……
三千年了,一千多次的轮回,无数种不重样的死法,鬼王,你当我闲的没事来你这喝汤的啊!
奈何桥小,每次只容一人通过,我轮回的时候,鬼王都会在一边,捧着他那本又破又厚的大册子,欲言又止。
我站在奈何桥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三生河冒上来的冰凉刺骨的寒气,醒了醒脑子、壮了壮心肝,冒着被鬼王丢去油锅里炸成麻花的危险,对上鬼王黑的发亮的小圆脸,无奈又小心的问道:“做人心太他妈累了,这一世,我能不能堕入畜生道?”
出乎意料,他同意了,黑圆黑圆的脸上居然露出求之不得的笑意。
难道,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问了,他摇头,却又不解释。
他要我执起一支金色的羽毛,亲手划去我的名字。
我虽然不解,却又为了能够解脱,随手在他的生死簿上划去了我的名字,我这一世,叫诺,可划去的,却是凌若。
生死簿上的那两个字泛出一道金色的强光,随后连光带字烟雾般一齐消逝在泛黄的残页上,仿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成了一只狐,不对,我本就是一只狐,一只无父无母,不知从何而来的六尾红狐。
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的头被各种苦痛悲惘淹没的剧痛无比,狐族平日里现出真身只会有一尾,可那一次,随着我痛苦的一声长吼,绥绥九尾自体内生出,狂涌而至的戾气如青色的鬼魅,四散窜逃。
霎时整个地府地动山摇、天旋地转,巨石翻滚,波涛汹涌。灼热火红的岩浆炽热耀眼,溶进冰寒刺骨的三生河,河水骤然枯竭,盛开着两岸大片的彼岸花瞬间化为灰烬,奈何桥更是被掩埋在瓦砾废墟之下,再不得见原貌。
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从断念山深处传来的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枯竭的河水不知从何而来,猩红颜色,汇聚成河。地府所有的巨石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通红的光彩。所有巨大地石柱、岩壁都闪烁着骇人地血芒。
脚下的大地在剧烈的抖动,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魔啸,在深层地下不断传出煞气充斥整个地界,所有景物都笼罩上了淡淡地血色!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宛如天雷一般突然爆发了开来,断念山骤然从中间裂开,顷刻倒塌殆尽。地狱内血光冲天,腥味扑鼻,血水不断自十八层地狱翻涌而出。
现在这里森然恐怖,充斥着无尽地阴森气息,血光蔽日,这里俨然成了一片阴惨惨地血色修罗世界。
沾染着猩红的血水的地狱,在我的印象里,与话本子中的描述一模一样……
连绵成片的恶魔地头颅骤然拔地而起,矗立在断念巨大的裂缝处,无尽地骸骨在血色的河水中漂浮,七八座巨大的枯骨山高耸而立,滚滚而流的血河在雕像、枯骨中呼啸而过……
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化作了人形从地上缓慢的站了起来,亡魂轻飘飘的白衣已经幻化成火红的金羽,赤焰般耀眼的火光只一瞬便被我捏诀收好,身体里盈满了无穷的力量,滔天的业火落下的时候,被我的戾气抵挡殆尽,鬼王孟婆在我的保护圈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飞升上神要经历的五百道烈焰焚身的苦楚,被我的元神以自卫的方式全部反弹,把这里真真正正的变成一座炼狱。
鬼王已经傻楞在那里了,他手中还捧着那本又破又厚的、每一世都被我嫌弃的脏本子,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风起大飞扬的黑灰中有些凌乱,他的脸依旧铮亮,只是圆鼓鼓的眼睛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张的嘴再也合不拢,一条黑舌在嗓子眼里,拼命的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那会,我被惊呆了,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骤然的天翻地覆让我有些恍惚,仿佛,我经历过比这般毁灭还要巨大的痛苦。
望了望四周一片废墟的模样,想着那年神魔大战时都没毁这么狠的,只能讪讪的朝鬼王笑了笑,我的九条狐狸尾巴也在空中不自在的四散摆着——等等,九条尾巴……
不是说红狐一族资质平庸,自混沌以来便没出过九尾么?那我这是——天上地下第一只?
我这厢自顾自的想得正高兴,那厢鬼王已经从生气上升为浑身发颤,指着我的身后,一个劲的抖,“你,你……”
我?
我见他是真被吓得不轻,鬼王即便掌管整个地府,却也止在神位。
在我的印象里,上神,在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只有七位,这七位,沉睡的沉睡,毁灭的毁灭,如今所剩只有两位:一位,羽族的七彩凤凰浮玉,他浴火重生也过了两三轮;另一位,便是东华。
当年魔界大乱,七位上神合力止战,五位灰飞烟灭,而东华沉睡了数十万年,历经沧海桑田,元神经由女娲石孕育成一个仙胎,千回百转的投进了王母的腹中,成为了一条通体金甲的龙,这才得以保全。
我这下觉醒,也算是,顶了他们的一个空缺。
鬼王怎么惊恐成这个样子?我这九条尾巴应该也挺好看的吧。
红狐自古便媚,只不过没有出过达到九尾的红狐,所以都被白九尾抢去了风头,我这一下飞升,容貌可比那四海八荒第一美的重羽要媚了不止七八个台阶吧!
难道我的美貌把他闪瞎了、震惊了?可把一个神吓成这样,这——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正得意洋洋的时候,一团黑风从我眼前“刷”的一声飞过,这风带着血腥的戾气,怎么好像,是一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