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大夫语重心长地开口,嘱咐中夹杂着劝说。
宋锦茵却在这声音中逐渐走了神。
适才院中失去理智的人不是她。
是裴晏舟从未有过信任,是他执意要将两人逼到如此地步,是他要打碎两人的相识一场,执拗的不放手,为着他那可笑的愧疚。
他怎么会在乎其他,他只不过是要那个不再停留的姑娘重新低头罢了。
宋锦茵眼前有些朦胧,像是生了一场雾,可短短一瞬又重回清晰。
她缓了缓神,不愿再想起那个男人,更不愿听到同他有关的任何事,只将心思落回了自己的小屋上。
屋内同她出去时一模一样,床上桌上亦是整齐干净,唯有被褥上有些许折痕。
她并未收过沈家玉佩,可裴晏舟既是能拿此事来寻她,便不会是空穴来风。
她的屋里,必定出现过那东西。
可那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落到她的床头上?
宋锦茵看向自己的床。
她虽然同裴晏舟说的话里都带着刺,但她与沈玉鹤之间清清白白。
就算是沈玉鹤又来了洛城,应当也不会在她不在时直接进她的屋子,更别提还留下这么个贵重东西。
可一个沈字,除了他,宋锦茵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木大夫开了两张方子,一张留给了宋锦茵,一张递给了旁边的玄卫,让其去抓药。
起身后,木大夫步子有片刻停留,看了看外头暗下来的天,又看回面前这个脸上没多少血色的姑娘。
说起来,自从守着这小姑娘开始,他便没在她脸上瞧见过多少次红润。
“锦茵姑娘,有一句话,作为大夫,我还是想同姑娘说一说。”
宋锦茵送人的脚步停下,将手中新拿的金豆子递了过去,安静等着人开口。
“世子的身子近来一直不好,自姑娘离开后,世子夜里再难安眠,伤口也反反复复,时不时还会发热,就连痊愈的那些,一日劳累久了,内里也会偶有疼痛,尤其是阴雨寒凉天,可世子只字不提,整日里挂心的唯有姑娘一人,可若这样下去,世子的身子,终有一日会撑不下去。”
“宋辞不懂,木大夫说这些是何意。”
“我只是想劝劝姑娘,世子已经为姑娘做到如此地步,姑娘不如也挂心挂心世子,往后这日子过好了,姑娘同孩子也能轻松些不是,更何况世子到底不同于其他人,姑娘跟着回去,也必定不会再是以前的丫鬟身份,又何必僵着不肯低头,看着世子的身子一点点垮下去。”
宋锦茵唇角笑意停下,垂眸看向地上沾了黄泥的路。
孤零零延伸开一条,承载着无数人踏过的脚印,可至于这条路还结不结实,从来都无人在意。
余光中是仓凛抱着东西进了小院的身影,她索性便抬起了头,想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我在竹雅院伺候时,夜里也难以安眠,碰上阴雨天,膝上亦是疼得厉害,时不时还要喝一些难以下咽的汤药,以至于腹痛难耐,可这药不能停,因为要为着世子后院的清净。”
“我当时并没有同旁人说起,因为我知晓,能救我的,只有大夫。”
“如今前有林家少爷,后有仓凛大哥和木大夫,时不时便说上两句,我若不愿意,可会被当成不识好歹?”
宋锦茵的眼睛隐隐又有了雾气,这一开口,嘴里也开始疼得厉害。
直到她将手抚上小腹,心中那股突来的委屈才稍稍消散。
“你们每个人都要来劝我,让我顺势低头,可从来都不是我让他带病来寻我,也不是我要见他,你们为何不去劝你们的世子,让他回他该回的地方,去做他该做的事?”
宋锦茵到底也是刚刚想过寻死的人。
心里气急,绝望本就未散。
眼下旁人都在替裴晏舟说话,甚至连绣坊的莲香,偶尔也会无意识地劝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