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过,夹杂在心底深处的一些私心,竟这般被宋锦茵说了出来,且平静到好似在说旁人的事。
“你是如何知晓?”
周延安有些许迟疑,却听姑娘声音缓缓落下。
“我也不算知晓吧,就是从适才周大哥的相劝中想了想。”
宋锦茵笑着道:“你已经帮我逃离过一次,按着曾经的情谊和你的性子,是为着没法与故人相认也好,亦或是将我放走也罢,你都该对他生出愧疚,怎么都不会是,在昏迷不醒的裴晏舟跟前,提醒我再次离开。”
“我原本想不太明白,但我们之间,也唯有一个许幼宜还未出现,再一想,便也顺势猜到了此处。”
周延安看着面前文静乖巧的姑娘。
明明她神色淡然,杏眸里什么不满也没有,可偏偏他却在这话里听到了一些失落和自嘲,让他不敢再看那双澄澈的眼,也让他想坦诚的心停了下来。
半晌,宋锦茵等不到他的回应,又开了口。
“所以周大哥是为了让他二人顺利大婚,才想让我离远一些,好让他能提前回京都,也能因着这伤,掩盖掉他来洛城的缘由吧?”
“可周大哥,对不住。”
周延安大抵是怕这婚事若是会成,她会去与许幼宜争抢,亦怕往后她进了后院,会成为许幼宜心中的一颗刺。
宋锦茵笑着笑着便红了眼,垂下眸子,看向斗篷的一角,“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在这,守着他醒来。”
“那他的婚事,你,可能接受?”
周延安终于开口,可说完却又生了后悔。
面前的姑娘本就是最开始陪在裴晏舟身侧的人,这些年下来,落得这样的结果,她又有什么错。
“周大哥知我性子,又何必问我这些。”
宋锦茵的声音柔柔弱弱,偏又有着不肯低头的心性,说不出一句软话。
她今日确实没再想起落在裴晏舟身上有关赐婚的圣旨,甚至之前他不提,她也一直没刻意记在心上。
只是不管他说的不会作数是真是假,曾经奄奄一息之际她都没想过要进他的后院,如今行到这一步,她又怎会看着他大婚,而后停下,去与旁人争抢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意。
她不会。
她与如今的周延安不同,眼下,她只想裴晏舟能醒来。
“是我的不是。”
周延安的声音拉回了宋锦茵的思绪。
她抬眸看了一眼有段时日未见的男人,却始终未能再透过他瞧见曾经的影子。
那时温和的风夹杂着春意吹在他们几人的衣袍上,女子娇俏明媚,男子爽朗豪气,举手投足,皆是鲜明之色。
周延安离开后,一晃便是入夜。
月光倾洒,透着柔意。
有人送来了热粥,又给屋里添了些火,不是孙娘子,而是白日里出言指责的那名玄卫。
来人行走间一瘸一拐,在瞧见宋锦茵守在床榻边照顾着主子,心无旁骛的模样后,他突然便低下了头。
原本在领完罚后,他便想明白了缘由,刚躺下没多久,便又拖着身子来了此处。
可准备领罪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又生了懊悔。
仓凛大人说得没错,是他着相,误以为瞧见听见的便是一切,可明明眼前的人并不好过,还要忍着孕吐和慌乱陪在此处。
所以他该领这个罚。
正想着,前头姑娘抬眸扫了过来。
眼神中依旧是那股淡漠,冷冷清清,瞧着没几分在意,也似未将这一切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