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的那些年,因为无所事事,终日浪荡,沈璁偶尔也会跟朋友去打两局台球,消磨时间;算是熟能生巧吧,时间长了,他竟还玩得不错,只是回国以后有正事忙,便没有功夫再碰了。
不过孔立文一直很闲,而且很喜欢台球,喜欢到居然自己出钱,在一间位置不错的临街商铺的二楼开了家弹子房,大概就是沈璁刚回国那段时间的事情,还取了个赶时髦的洋气名字——
星辉台球俱乐部。
认识沈璁后,他先后邀请过对方好几次,不过沈璁本来就忙,再加上对台球这种消遣本身也也没多大兴趣,便一直没有赴约。
眼下的娱乐场所大多都还没开业,但孔立文的弹子房开不开门,也就是沈璁一句话的事情。
台球这东西在国内不算特别流行,沈璁猜裴筱之前应该还没去过弹子房;正好孔立文那地段方便,又刚开业大半年,东西应该都还算新,地方也干净,好像还挺有趣的。
于是,大年初六下午的两点过,沈璁便已经和孔立文坐在了那家星辉台球俱乐部里。
难得有个可以消遣的地方开了门,装潢档次方面也都不错,弹子房里的生意很好,挤满了年轻人。
有好多排不到台子的小年轻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在一张张台球桌边看热闹,不时爆发出欢呼或者嘘声,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倒是和春节的气氛很搭。
没有让孔立文清场,是沈璁的意思,他就是想在一个非常正常,甚至普通的环境里,见到裴筱。
不过在弹子房最里面的一张球台桌附近,还是有几个保镖隔出了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也方便一点。
这样既没有完全隔绝弹子房的声音和氛围,也不影响二人说话,至少不会被那群小年轻吵得什么都听不见。
又打丢了一个黑球后,孔立文懊恼地挥了挥球杆。
他是爱玩,但本身水平非常有限,打了好几把,一次也没赢过;好不容易这局是有点机会的,但眼下这颗黑球没接上,等沈璁上桌,肯定又是一杆清台。
“啧——”
他惋惜地撇了撇嘴。
沈璁在一旁笑着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看见孔立文转身,他也站起来往球台边走去;两人错身而过时,他还安慰地拍了拍孔立文的肩膀,看起来心情不错。
俯身,曲腿,架杆,瞄准,发力,红球干净利落地一杆进洞。
沈璁满意地起身,将球杆立在地上,接过一旁弹子房里工作人员递上的巧粉,眼神已经开始校准着下一颗黑球的进球线路。
但还不等他再出手,就隐隐觉得身后的氛围好像不大对劲——
整个弹子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打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静默。
“哇哦——”
那群很快年轻人便跟着一起起哄,口哨声不绝于耳。
巧粉摩擦着球杆的皮头,沈璁低下头,牵唇一笑。
裴筱今天特意穿上了之前沈璁让张秘书送去的旗袍,搭配上精心挑选的小羊皮细高跟,和正红的唇色,一进门,就让弹子房里的年轻人都看傻了眼。
甚至还有人忘了自己手里握着的球杆,就这么直挺挺地掉在了脚背上,被砸得嗷嗷大叫。
就算离开了那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裴筱仍然是所有目光的焦点。
他听见惨叫声后微微偏头,旋即折扇一开,掩唇莞尔,一颦一笑间似有春风拂面,瞬间就驱散了上海滩隆冬的寒意,伴着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香水味,好像一整个弹子房都开满了郁金香。
看见沈璁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他才收起折扇,迈开步子往最里面的球台桌走去。
之前沈璁看过裴筱的两套旗袍,第一身其实已经足够惊艳,几乎照顾到了裴筱的方方面面,但面面俱到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各项都不会太突出,如果穿衣服的不是裴筱这种绝色大美人,恐怕只会安全,却也平庸。
所以沈璁还是更喜欢裴筱的第二套旗袍,尤其是单边高叉的设计,犹抱琵琵琶,欲拒还迎,风情却不风尘,魅惑又不下流。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就是那套旗袍的料子。
雪青色金丝绒暗纹的面料高贵有余,却收敛了裴筱身上那股好似小野猫一般张扬的性感,本来露背的设计可以弥补这个点,但大概是为了遮住后背的伤疤,裴筱那晚搭上了一件皮草的披肩。
这让沈璁一直有些遗憾,当时让张秘书去买旗袍送给裴筱时,就随口提了一嘴。
没想到,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凭着自己上海小男人的细腻和直觉,张秘书居然真的挑到了裴筱现在穿的这一身旗袍。
单边的高叉让裴筱迈腿的每一步都和之前一样,春光无限,也难怪那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年轻全都看傻了眼,众人一度屏息凝神,让背着身的沈璁都察觉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