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支商队是犯了唐军的忌讳。
这些人想走“私人路子”,买通凉州的边将,然后把西域货物走私到凉州,再绕过河西走廊其他四州。
类似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说实话可大可小不必深究。
按过去的规矩,其实就算被赤水军的巡逻队抓住了,罚点钱,交点货也就完事了。
河西边军里面没有谁会真的揪住不放,和平时期大家只为求财而已,犯不着动不动就杀得鸡犬不留。
但很显然,这次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唐军不想按以前的“老规矩”办事了,新上任的河西节度使是在杀鸡儆猴!
当然了,这不过是有人猜测,心里琢磨着或许新来的河西节度使方重勇,要在河西立威。
只是这种说法没有证据和证人,一家之言也很难实锤。就算有人吃了哑巴亏,也不敢把方重勇怎么样。
就算知道那些劫杀商队的马贼是赤水军假扮的,又能如何呢?
河西民风彪悍,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如果谁手里的刀不够快,手下小弟不够多,那最好还是在一旁乖乖闭嘴,看着别人表演!
方重勇从白亭海回凉州还没两天,他就召集凉州本地大户,如安氏、论氏、张氏、李氏、辛氏等,齐聚河西节度使衙门大堂商议大事。
所议之事,便是在河西五州发行交子的准备工作。
这天上午,节度使衙门大堂内鸦雀无声。在场众人,都在传阅与观摩一张文书不像文书,符箓不像符箓的新鲜玩意。
那是一张通过制作雕版,印在纸上的“画”。
“这幅画”下面画着的是山水,笔锋老到;最上面画着的是一些样式奇怪的铜钱与无法辨明含义的“鬼画符”;中间写着“凉州发行,可于河西五州内兑换”等字样。
看了半天,众人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方节帅,拿着这玩意,就可以换绢帛了么?”
安重璋的父亲,如今已经赋闲在家,只管理家族事务的安忠敬疑惑问道。
拿纸当钱用,这种事情别说是见过了,从前就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确实如此。
绢帛携带不便,河西五州州府各开一家钱庄,发行这种名叫交子的票据。
上面的面额是多少,那就可以在对应的钱庄内兑换,非常方便。”
方重勇耐着性子介绍道。今日只是摸底,他不过是想看看河西本地大族对于这种东西的接受程度。
不过从在场众人的表情看,似乎自己之前还是过于乐观了。
“哈哈哈哈,此物甚好,官府开这样的钱庄,也是方便百姓与商贾嘛,好,好好好。”
早已胡须花白的安忠敬哈哈大笑说道,府衙大堂内的众多大户代表也跟着笑了起来。
官府开这种钱庄,跟他们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要开便开呗,叫他们过府衙商议,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在场众人当然不会反对这样的事情。
至于参与,那就别想了,在场的老狐狸们选择装啥也不懂的弱智。
然而方重勇叫他们来,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在一旁看热闹的啊!
听到安忠敬这么说,方重勇就知道自己的理念太过超前,目前的大唐精英阶层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妙处。
纸币要能在封建时代顺利流通,还是有一些必要条件。
首先,便是恢复绢帛的使用属性,淡化交易属性。在河西这里,钱庄便是将绢帛当支持货币发行的本金来用,必须纠正河西五州商人的交易习惯,官府严控绢帛的输出配额,将其当做商品贩卖,并颁布法令严控“以物易物”。
要做到这一点,不跟河西本地大族通气,争取他们的支持,那是难以想象的!
其次,河西只能有官府所开的这家“连号”钱庄,进行金融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