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有些怪异,破劫和凝香不自在地四下里望望,恭声说了一句:“小姐吃饭,谨王爷吃饭,三王爷吃饭,闻人公子吃饭。”才敢抖抖索索地拿起自己的筷子,心里却暗想,早知道就不来趟小姐的浑水了,一会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受害的可是他们这些无辜者。
楚亦谨点点头,往桌子前挪了挪,低头默默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似乎在数有多少颗米粒,却一口也没有送到嘴里去。
云墨衣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暗暗咂舌:果然是皇家贵族,连吃饭都这么优雅有气质……
不知道黯然数米粒的某人,若听到她的心声,会做何感想。
楚亦尘身子未动分毫,只是哼了一声,以作回答,却仍是端着他手里的茶杯,呆呆地望着窗外,尽管茶水早已凉了多时。
云墨衣暗忖:街对面肯定青楼呢,楼前是不是站了许多花枝招展的美人儿。
“衣儿,这是你爱吃的豆豉鱼。”
“衣儿,这是你爱吃的口烧鸡。”
“……”
尽听见闻人醒关切地给她夹菜的声音,一会儿功夫,她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高,她被眼前美食迷了眼,只能埋头苦干,再也无暇去瞄各人的脸色。
“衣儿……”过了半响,楚亦谨终于抬起头来,面有豫色,最后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夹了一块排骨,欲要放到云墨衣的碗里,却在空中与闻人醒手中的豆豉鱼相撞,他一愣,眼中顿时泄去了所有的光华,如一潭死水,颓然地将手缩回来,排骨掉进自己碗里,翻了个个儿。
云墨衣含着筷子,眼波流转,说道:“给我啊,我喜欢吃排骨。”伸着筷子从他碗里夹了回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吃了下去。
“衣儿!”楚亦谨一震,惊喜地抬起头来,英俊的脸庞,一瞬间似罩上了一层光环,含情明眸,灼灼其华,死死地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小嘴,就像她吃的不是他的排骨,而是他的心。
她一个小小举动,竟惹得他前后判若两人。
云墨衣鼓励地冲他笑笑,既然选择了要,就没有什么好回避的,经过了前晚,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楚亦谨的心,此刻定然是忐忑不安的,先是与她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却又是在那般不清醒的状况下,不知道清醒后的她,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是留他?抑或赶他?
所以,他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选择为她夹菜,意在试探,她抢回去了,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明,他自然是欣喜异常。
楚亦尘的气息凝重起来,他明明一直看着窗外,却似眼睛长在侧面一样,终于开口说道:“衣儿,你究竟喜欢吃鱼还是喜欢吃排骨?”平日好听的声音竟然十分粗噶。
转过头来,一双妖冶的凤眼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幽暗一闪而逝。
云墨衣微微一怔,黛眉挑起,冷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都喜欢。”
“那……”楚亦尘轻抬衣袖,动作十分优雅地夹了面前的一块红烧肉,伸到她的碗里,“吃块红烧肉可好?”执箸的右手,竟微不可见地颤抖。
“我不要。”云墨衣挪开自己的碗,撇了撇嘴,说道:“我不喜欢,太腻。”
其实她爱吃。
楚亦尘的手,顿在半空,仿佛成了化石,那块肉上的红油,一滴一滴地落在桌子上,似乎永远也滴不完似的。
“为什么?”终于,楚亦尘收回了自己的手,那块可怜的红烧肉,骨碌碌在地上转了几圈,沾了一身的灰,失去了原本的色泽。他眼里的痛色,排山倒海,似乎要将眸子淹没了。
“我说了,太腻。”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语调,透着一丝冷意。
“我不是问这个!”楚亦尘闭上眼,掩住了自己的神色,说话的声音竟有一丝哽塞。
一番天人交战,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再不争了,不再计较她有多少男人,人是她的,心也是她的,为何,她还要这般绝情?闻人醒,她要了,楚亦谨,她也要了,独独落了他,她说不要!
经过了那晚,他们共赴云雨,她现在竟然若无其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三王爷是问哪个?”咬着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里一片清明,就像真的不懂他在问什么一般。
“我是……你知道是什么!”尽管心之所向,但是要让他剖析自己的心,主动向她表白,他做不到,他的自尊和骄傲,让他说不出口。
“我说了,不喜欢。”云墨衣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三王爷,用过膳我们就要出发了,你不用与我们同行,回京城去吧。”
醒的伤,恢复了,是时候上路了。
“我不走!”她的不喜欢,让他心弦一震,她的再次驱赶,让他柔肠寸断。
“由不得你。”他整天在眼前晃,尽管很养眼,却只能提醒她,他们过了多么荒唐的一晚。
“我们都已经……”楚亦尘双目欲裂,似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绝情地对他,那一日一夜的温存缠绵难道是假的?是他在做梦?张开嘴,便要提醒她。
“闭嘴,不用再提醒我过了一个荒唐的夜晚。”云墨衣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发生过什么,也不能代表她就能接受他。再说了,归根究底就是他惹出来的,若不是他争风吃醋,将水姬带回来,哪里会有这破事?
“荒唐?你觉得荒唐么?”楚亦尘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俯向她,在她眼眸里投下一片紫色。
“不荒唐么?若不是你带回来的女人,我们会遭暗算么?”云墨衣大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轻声嘟囔了一句:“见鬼了,会把你抱到床上去。”就让他在院子里欲火焚身而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