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笔将他的话接了下去,“若三公子告诉我,来此仙人墓,求得是解蛊之法,那便救不了血影。因为血影,中的是惊鸿剑。要为她续命,只有一息草能救。”
李碧梧冷哼一声,“你那位三公子,恐怕对密信做了手脚。”
程霜笔望向天上月,呢喃道,“是啊,他怕我知晓救不了血影,便篡改密信,告知我此行所求的是一息草。若我入得山中,得来解蛊之法,血影也必死无疑。能救的只有梦珠。”
他忽然明白过来,茫茫然如遭雷击,“他既知血影必死,却以九参丸吊着她性命……只为骗我来此山中,奔波卖命?”
他摇摇头苦笑,“三公子实在好心思,好筹谋,我……我佩服不已。”
张自明宽慰道,“世事无常,人心险恶,你……你请节哀。”
程霜笔蹲坐下来,将这事思来想去,突然问,“那长孙茂猜出守墓人所提供的,并非一息草,却又为何不肯告知于我?”
张自明回头往叶玉棠一瞥,道,“怕你同他抢。”
程霜笔回想起他受困于猫鬼阵时,那个在山壁上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的倔强身影。
还有那句“我没你高尚”。
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气极反笑,低声骂了两句脏话。
将这事又琢磨一番,不知为何,长孙茂的卑鄙令他好笑,程雪渡的卑鄙却令他心寒。
但他向来不是爱苦大仇深之人,也不爱钻牛角尖。
心头虽有不快,面前却又更大的难事,索性先将程雪渡抛之脑后,“后来遇见马氓,听说守墓人‘蛊术不亚于蛇母’,长孙茂便更加确信,山中是解蛊之术,非是一息草……所以才会赌上性命。”
张自明道,“但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守墓人熟悉仙人墓机关幻境,为何还需旁人替他摘草?一心求药之人,多半有要紧之人命悬一线。心有执念,哪怕一线生机亦要牢牢抓着,多半不会思及守墓人诸多可疑之处。此刻我希望破灭,方才静坐细想,反倒觉出一点猫腻。”
程霜笔稍加思索,便能想到一些,“他向少许几位江湖高人递去密信,是已事先探明:这些高人,家中有至亲中蛊。说明两件事:他对江湖事了如指掌,不希望密信之事广为人知,同时,利用寒不择衣这一人心之短,令来人无心追究他真正目的。又或者,怕人认出他来……诸如此类,又能说明什么?”
张自明道,“他最终只邀一人进仙人墓去,有没有可能,是守墓人为保自己安危,所想到的最为稳妥之法?”
程霜笔不解,“如何稳妥?”
张自明道,“他要一息草,说明此人有挚爱重伤在身。而蛇母之蛊,何其难解。世间如此多中蛊之人求而不得,倘或他有许多解蛊药,何不因此牟利?必能大赚一笔。他却只邀极少英雄前来,说明,这解蛊药,极其罕有。他必得将这东西,卖出个极好天价。只身一人前来的仙人墓采药的英雄,身上有什么东西最为珍贵?”
程霜笔忽地一个激灵,“你是说,他要的是……武林至尊的绝学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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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之下那道灰色影子将一息草从紫纱中挖出,抬眼一看,头顶绳桥已消失不见,中年人亦不知去向。
他却并未慌乱,手中执着藤条再三打量,略显困惑道,“好像不对。”
中年人匿于暗处,远远问道,“哪里不对?”
旋即纵着一条悬空木栈从背后靠近,“你给我瞧瞧。”
长孙茂将手头攥着的藤条举高,“你看。”
悬空木栈从他身侧一闪而过,一只铁爪夺走了他手头藤条。
中年人立于洞神庙上,转动机关;百条钢铁长足以长孙茂所立足之处为心,忽地从沙地里抓出,又猛地合拢,没入紫沙之中,如一只吞食蚊蝇的猪笼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