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醒时的医术,近几年在宫中基本算是独树一帜,他年少时曾随老师游历过许多地方,北翟,西域,西南边界……对各地神医毒术都颇有见识,后来那位老师继续去云游,他却独自来到京城,经过太医院层层选拔,成了一名医官。
过惯了游历四海的日子,成长了就想要安定,做医官数年,也算是为自己攒下了不少家业,可是自小培养起来的胆量,叫他有些时候,颇喜欢铤而走险。
毕竟,富贵险中求。
皇帝信任自己的医官,叫他在自己面前为程渺渺把脉,等结果的时候,却表现地有几分心焦。
秦朝朝看一眼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心下无声叹一口气。再英明神武的皇帝,估计也想不到,前一日还心满意足的状元郎,这一日却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了。
紧张之人何止他们两个,程渺渺这个当事人,被杜醒时摁着手腕,才是最着急的。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程世子这……”杜醒时欲言又止,满脸写尽荒唐与不可置信。
江云渡黑着脸:“程世子这是什么病,太医但说无妨。”
杜醒时脑袋低了低,为难道:“启禀陛下,程世子这……这男儿身,却……”
秦朝朝也急:“却如何?”
“却似乎有了有孕之兆……”杜醒时说完,伏身磕头,“请陛下原谅臣荒唐之言,也许,也许是臣把错了脉,恳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毕竟程世子是男子……”
“太医不必多言,朕知道了。”
杜醒时这一说法,完全叫江云渡打消了他们可能合伙串通的怀疑,只见这位睿智的皇帝极力压住自己体内的火气,沉声道:“来人,将程从衍关入东宫偏殿,等候发落。”
“父皇!”
“你也一并去反思!”江云渡一甩衣袖,愤怒离去。
“母后?”江照翊无法,只得抓住秦朝朝这一根救命稻草。
“傻孩子,你父皇既是叫人关入东宫,说明他是想要这个孙儿的,好了,你先带程……姑娘去东宫休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秦朝朝到底也是在乎上了这个所谓的孙子,连带对江照翊说话都温柔起来,看程渺渺的时候,更是满眼复杂。
“儿臣知道了。”江照翊其实还有些话想要跟秦朝朝说,但他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只得先压下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带着程渺渺退下。
偌大宫殿,最后被留下的人是杜醒时。
“杜太医快快请起。”秦朝朝一抬手,身边的大宫女尺素便去扶人。
“杜太医,可否明确告知本宫,程从衍腹中,的确是怀了孩子吗?”秦朝朝近些年对江照翊的婚事可谓上心又上心,好容易知道也许自己已经有了孙子,她绝不容许这件事有任何的意外。
杜醒时顶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犹犹豫豫,该说不敢说一般,道:“其实臣也不是很确定,毕竟程世子,哦不,程姑娘如今脉象还偏弱,即便有了,也是尚未足月,娘娘不若再等几日,再叫臣为其把一次脉,到时臣便可确切告知娘娘,程世子,程姑娘身子究竟如何。”
“是这样啊。”秦朝朝听明白了杜醒时的话,给一旁的尺素使了个眼色,尺素当即便端出了一对金项圈。
“听闻杜太医的夫人也有了身孕,本宫这里正好有一对熙儿小时候多打了的金项圈,留着也是蒙尘,便送给杜太医将要出世的孩子,希望杜太医的孩子也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一次加班,还能挣两份工钱,杜醒时觉得这波不亏。
赶紧跪下接受皇后的好意,很识趣地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必定肝脑涂地,为您和陛下排忧解难。”
秦朝朝不要这些虚的,只着重道:“太子尚未成亲,程从衍又曾是天子门生,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杜太医务必守口如瓶。”
“臣明白。”
再回到东宫,程渺渺全然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心态,观星殿还是那个一开窗就能入目满天繁星的宫殿,她枯坐窗前,吹着夜里的凉风,想要头脑清醒清醒。
“程渺渺。”江照翊进来,给她端了一盅汤。
或许他也有些难以启齿,将那汤推到她面前,等了好半晌才道:“母后说,这是安胎的药,叫你多喝点,她以后会日日叫人送来。”
“殿下觉得自己这样像话吗?”程渺渺也不知道是该跟自己生气,还是该跟江照翊生气,将身子转过来面对江照翊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江照翊慌忙抱住她,“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嘛,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父皇治你的罪,将你打入大牢吗?”
程渺渺回想一番江云渡在殿上的情况,犹豫道:“陛下兴许不会治我死罪。”
“可我见不得你受苦。”江照翊紧紧贴着她脑袋,亲了亲她耳朵,“程渺渺,你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思,你难道觉得,我会不顾你的安危,随便刑部那些人将你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