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璧道:“公主不随我一道去吗?”
她笑吟吟的,没心没肺的样子,目光里却含了探究。
谢狁一向不近女色,莫说娶妻纳妾了,就是同僚孝敬的美婢也一概不收。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传的,王灵璧身为大家嫡女,见惯了蓄养美婢闹出的风流韵事,却不肯相信。
怎么会有人都三十了还不肯成亲,为此甚至不惜直接住进甘露殿?
若先前只有十分的不解,但见隆汉这般貌美,那不解就酝酿成了猜忌。
她虽看惯了男子三妻四妾,可高门嫡女也有高门嫡女的骄傲,在她未进门、未诞下嫡子之前,是绝不肯让夫君蓄养妾室。
即便这个人是谢狁,她也不会允许。
李化吉慢慢笑道:“这是王谢的家事,我便不去了,车舆会载你前往甘露殿。”顿了顿,“我只知大司马宿在甘露殿,平日若是无事,会去太极宫给皇上授业,至于之外,他还会去哪里,我就一概不知了。”
言语里很是避嫌。
王灵璧稍许放下,又把衔月唤走,也不想坐李化吉的车舆,边挽着她的手边细细询问她谢狁的事。
在王灵璧看来,衔月是谢家婢,她又是谢家即将过门的主母,衔月自然会对她唯命是从,可她不知道,衔月是谢家婢,但更是谢狁的婢女。
王灵璧道:“三郎怎会命你去侍奉长公主?”
在王灵璧看来,李化吉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公主而已,眼下皇权衰微,皇帝都不值钱了,何况公主,谢狁若无私心,何苦把自己的婢女给李化吉。
这是一个试探,衔月听出来了,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大司马之意,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王灵璧撞了个软钉,也不气馁,又道:“三郎平素在宫里做些什么?”
衔月道:“奴婢侍奉公主,不知大司马行踪。”
王灵璧盯了她会儿,笑了下,道:“隆汉虽是公主,却无公主自觉,不称‘本宫’,仍自称‘我’,又随意将自己的车舆借人,可见完全无尊卑自觉。你在她身边多日,也未曾奉命教导她吗?”
衔月微笑:“曾有嬷嬷奉命来教□□礼仪,却对殿下很是不敬与苛待,大司马知晓了,便要以大不敬之罪发落嬷嬷,还是公主心慈,才饶恕了她一命。奴婢也因此落了个失职之责,受了杖刑。”
“女公子,公主心善,但大司马眼里尊卑向来分明。”她福了福身,“奴婢已送女公子至甘露殿,便先行回去向公主复命了。”
衔月利落抽身,王灵璧受此冷落,内心蓄了火,转头看到匾额上纂刻的‘甘露殿’三个大字,又勉强将火气按压了下去,转头欲往殿内走去。
王之玄见她爱字,便送来了澄心堂的纸,松烟墨,还有湖州笔。
李化吉有些不舍得用,就将这些都收进箱奁中,仍旧用最普通的笔墨写字。
她写的字已经初具形态,有得看了,李化吉觉得很有成就感,写会儿,就停下笔欣赏一番。
“若是收笔时能回出些锋芒来,这字会更见筋骨。不过一个字好不好看,最要紧的还在结构,若能相互呼应,便是运笔神出鬼没,也不失为佳字。”
李化吉一惊,转身看到谢狁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乌发簪冠,眼若寒星,鼻若悬胆,着实是个丰神俊朗的郎君。
李化吉道:“王家的三娘去甘露殿寻皇叔了。”
她还以为谢狁不知情,好心提醒他。
谢狁不理,走上前来,道:“王之玄字写得不错,却写得过于一板一眼,把字写死了,你不要学他那坏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