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受伤不轻又见刺杀失败,颓然地站立在殿中。
长孙靖一振衣袍,缓缓站起,举步行至那刺客面前,凝视他半晌,柔声说道:&ldo;蒙生这孩子下手委实重了些,你瞧瞧,年纪轻轻就断了一条胳膊多不好看哪!&rdo;
这黑衣刺客约莫才二十来岁的样子,脸上并未蒙面,此刻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不得不弃剑用仅剩的那只手按压着断臂处,见自己要刺杀的目标以一副胜者姿态一脸平静的行了过来半讥半讽的与他说话,恼怒至极,忍着痛说道:&ldo;少在那假仁假义,你要杀便杀,但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来!&rdo;
长孙靖扬眉轻笑:&ldo;你为什么以为我是假意关心你?又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一无所知呢?&rdo;
刺客不知长孙靖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并不答话。
第20章修文习武三
长孙靖不以为意,神色还是那般温润平和,悠悠然地说道:&ldo;二十来岁就有你这般的好功夫的确不易,可惜自今日起,你的人生便算是彻底毁了,我想,即便是回到你的主人那里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废物而已。我很好奇,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会怎样对付没有用的废物呢?&rdo;
他语声柔和,可每一个字都如利刃般刺入刺客脆弱的心里,年轻的刺客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很想为自己辩解挽回一点点尊严,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长孙靖说的是事实。
在他们的组织里,不能再为主人效力的成员在主人眼里说是废物丝毫不为过,而废物的下场通常都只有死路一条!
长孙靖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痛苦,兀自缓缓说道:&ldo;现在你可以走了,去向你所效忠的主人禀告你的任务失败了!&rdo;
他宁静的眸子里似有寒凉的残忍在流动:&ldo;然后你就可以无怨无悔的舍身成仁了,只是不知道你的主人会给你选择哪一种死法?不过我想,不管是哪一种总归都不会太舒服。&rdo;
他柔润的目光直视着刺客,怜悯地说道:&ldo;所以,我是真的很为你担心。&rdo;
黑衣刺客面色惨然苍白,脸上紧绷的肌肉因为恐惧禁不住的颤抖,断臂处鲜血仍在不断的汩汩流出。
长孙靖忽地轻叹一声,转过身自殿内雕花屏风旁的书架上取过一只药匣,回到刺客身边,轻轻的放下他紧按着伤臂的手,一面给他上药包扎一面说道:&ldo;不过,纵然你要杀我,我也是不忍心瞧你这样痛苦的,毕竟你只是奉命行事不是吗?唉!将你伤成这般模样,我实在,是愧疚得很。&rdo;
他的语声好温和,动作好轻柔,竟似真的未曾将这个刺客当作敌人一般,他的淡然真诚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安心、信任和依赖。
不管是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当你在惶遽不安中有这么一个风姿惊世不染尘俗的温雅男子给你裹伤,给你慰藉,为你自责,哪怕你明知道这有可能是假的,也会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去相信他,去寻求他带来的那不能抵抗的温暖。
刺客在他的柔声细语中,面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任由着长孙靖为他包扎伤处,他的目光随着长孙靖的动作游移,竟好像忘了断臂后的剧痛。
孟舜英静静的站在一侧看着长孙靖一步步走进刺客的心里,她越来越觉得他是那样的难以琢磨,他的心思如古井幽潭般那样的深不可测,又如水中月般让人分不清真假,今日的长孙靖与那日在松台岭的长孙靖完全不一样,她有些恍惚,她很想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长孙靖。
为刺客细致的包扎好了断臂的伤口,长孙靖收拾着药匣,缓声说道:&ldo;其实你可以不必回去的,除了我们几个之外,没人会知道你还活着,就算你断了一臂以你的武功平常的人也难胜过你,你大可隐姓埋名,平静的过一生。&rdo;
刺客眼里忽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垂下头,声音如蚊呐细不可闻:&ldo;如若我不回去,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我的妹妹。&rdo;
长孙靖抱着药匣,讶异问道:&ldo;难不成令妹也在他们手中?&rdo;
刺客咬牙点了点头,目中有几分愤恨,沉声说道:&ldo;我们的亲人就是主上控制下属的最好武器。&rdo;
长孙靖无奈叹息,慢慢弯腰拾起地上刺客方才掉落的长剑,递给他,说道:&ldo;你走吧,或许你回去还可换得令妹一线生机。&rdo;
年轻的刺客怔怔地望着长孙靖,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去牵挂去关心一个刺客和他亲人的生死。
刺客迟疑着接过剑,沉思少顷,面向长孙靖欠身一拜,随即转身走向殿外,踏出殿门时,他的身形顿了顿似在犹豫什么,半晌后终低声说道:&ldo;山外青山楼外楼,公子保重!&rdo;
语毕,身子拔地而起,踏着飞檐消失在礼仁堂外,这刺客重伤之下还能施展这等轻功,可见他所在组织里的杀手们也必然都是一等高手。
而这些杀手一定不会因为这次的任务失败就放弃对长孙靖的刺杀,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想到此处,孟舜英不寒而栗,抬眸望向长孙靖,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处境,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迤迤然地放好药匣后于书案后归座,随手拿起书卷翻阅了起来。
孟舜英对他这份从容气度还真是佩服,苦笑道:&ldo;公子,您都不担心自己的脑袋会随时搬家的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