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6月21日,准备“收拾”房美月的靳枫突然改变决定,轰走了要帮她忙的几个打手,哭得翻江倒海,熟虾一样弯在歌厅的长条沙发上,谁也劝不起来。十几个小时后,二十一层公寓的一个窗口,吐出一个女人……
当靳枫来到歌厅,柳明名立刻傻了。柳明名连忙把遥控麦克放下,屁颠屁颠地上前,胳膊伸得长长的,弯下腰,说“欢迎啊大姐,里、里边请吧。”靳枫并没有给柳明名难堪,直接走向长条沙发。柳明名急忙喊服务生,“上茶,上最好的茶,啊,啊上珍珠茶!”
房美月的歌声拧在强力轰鸣震荡的乐曲中,自己也拧在其中,非常投入,分不清是歌还是自己,没在意已经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一唱《父老乡亲》这首歌,家乡的村庄、田野,家乡的人,还有她那白发苍苍的养母,就会从曲子里缓缓而来,来到她的面前——与其说是唱,不如说她在娓娓地讲述;与其说是唱给别人,不如说是唱给自己……
侧身的房美月格外惹眼,S曲线妙曼极了,大凹大凸,温婉、野性而浪漫。靳枫说,眼挺尖啊柳明名,“这妖女不错!”
一曲唱罢,屏幕上出现了预选歌名《滨海啊滨海》。柳明名走过去,想阻止房美月再唱,靳枫摆摆手,示意让她唱完。
多年以前,这首歌曾在滨海的大街小巷风靡一时。已上中国煤矿文工团的滨海某歌手,唱得最为感人。近些年唱这道歌的少了,但还有。滨海电视台春节或国庆晚会,不时还唱这首歌。这首歌过时了,没多少人唱了。但,每次唱起来,都有观众刮人浪,巴掌拍成滚雷。喜欢的人,仍能勾起一段故事,或一缕怀念、凄美、忧伤:“沈阳啊沈阳,我的故乡……”靳枫放下杯子,在她手指轻敲膝盖的拍节中,房美月接着唱,“亲人啊朋友啊,慈祥的母亲,愿你在平安的路上。生活的道路是多么漫长,而今我向往的地方。有朝一日我重返滨海,回到我久别的故乡,亲人啊朋友欢聚一堂,共度那美好时光……”
1998年6月20日,房妈妈离开滨海的第三天。万答从大连的新厂子回来,给房美月带回来一件玉雕工艺品,徐悲鸿的“八骏图”,八万多块。这是上品的青田玉,雕工棒极了,惟妙惟肖。这件东西比贾界摔碎的那件岫岩玉,要好上“十万八千里”。本来不用告诉房美月,可他们“家”多,不知放哪,就给房美月打了电话。房美月过来时,门璐正拿张支票给贾界看,贾界仔细看了看,迎着阳光照照,骂道,假的,你看印这个熊样,公章卡得也不清楚,十有*是他妈假的!门璐说,银行已经证实,这是张假支票。这张数额为一百一十万元的假支票,骗走了两辆奥迪V6轿车!房美月一进来,贾界向她挥挥手:你这脑袋夹胯裆里啦,这么臭?
门璐说了假支票的事,房美月大惊失色。贾界并不因此而放过她,“就你这熊样,还配做我的老婆么?”
一旦错过第十一章(3)
贾界一支笔管财务。如果他不在,依次为万答、房美月。奥迪V6车不错,可联系两家汽贸公司,前后脚都送来了,六辆。贾界说,用不了就处理两辆吧。结果,贾界和万答不在,房美月第一次行使大权,却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一张假支票上!
调查者相继来报——经办人的单位、名字、身份证,都是假的。
“拿钱打水漂呢,”贾界气呼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赞助行,老子不在乎这几个钱,可你也不能赞助骗子啊!”
万答、门璐一再求情,贾界正在气头上,无异于投薪救火。贾界突然搬起那块放在大班台上的“八骏图”,几步跑到门口,咣地一下,摔在楼梯上。碎玉四溅,红色大理石楼梯砸出好几个豁丫……
看房美月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贾界也动了恻隐之心。“算了吧”的想法一度占据了上峰,可一想到她把他跟“眼白”堵在床上的情景,当时,她对他那不屑一顾、不共戴天的情景,气就不打一处来,“谁他妈跟你结婚呢,我宁可跟个‘烂女人’,也比你这个弱智强!”
那时,房美月的养母刚走。三天前,房妈妈对贾界说,美月这孩子命不好,从小没妈,长大了也无依无靠,太不容易了,你可不兴对她三心二意的。贾界笑眯眯地回答:“哪能呢,我肯定对她好,肯定让她幸福。”房妈妈不放心地说,孩子,你别怪我老脑筋,你们得把结婚手续办了,不能总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啊!贾界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就办。什么时候忙完?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这两个月究竟有多长?
一直到死,房妈妈也没等到这一天。
那天晚上,佟大志替老人打更,姚千给他送来一盒青椒馅饺子。佟大志一边吃饺子一边翻考试复习题,精力过于集中了,竟然把手里的一团废纸沾上酱油塞嘴里了!嚼了两下,觉得味道不对,才往外吐。姚千都笑出眼泪了。夜深了,姚千还不走,佟大志撵她,姚千调皮地说,你闭了灯我就走。佟大志按了一下“闭火”,屋子立刻黑了。佟大志说,闭了灯好哇。有经验的打更人,常常闭了灯工作。闭灯后,屋里的人能把外边看得清清楚楚,外边的人却看不到屋里。姚千一把扯过佟大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部,这个地方,你、你能看到吗?
事毕,佟大志说,美月,对不起。姚千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佟大志这才嗑嗑巴巴地说,哎呀我、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姚千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跟雷蕾“计划外”地团聚一次。因为,那天不是周末。在床上一阵翻云覆雨之后,雷蕾跟我说,一个男人因为她蹲巴篱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半个月之前。为什么?*未遂。你怎么才跟我说?我怕你为我担心。许多年以后,雷蕾撕下来几页她的日记给我看,那个夜晚,她被××大学的一个男教师跟踪了,在七里河公园一角的草坪上,雷蕾被那个男人扑倒,正要实施*时,因为雷蕾大喊大叫,招来巡警……
那个男人对于*的事实供认不讳。雷蕾却一口咬死,是“未遂”。未遂也是罪。判二年。那天晚上,雷蕾居然这样说,要知道判他二年,我就不喊了。我愤然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雷蕾说,后来我看见那个人写的小说,相当的棒!我狠狠抽了雷蕾一个嘴巴子,雷蕾捂着脸问我,难道你让我撒谎吗?
那天晚上,柳明名打来电话,约房美月吃西餐,房美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脑袋里全是假支票和破碎的玉石,出去放松放松吧。吃完了西餐柳明名又得寸进尺,“唱唱歌吧?”
房美月喝几口靳枫递过来的可口可乐,很快就昏死过去。靳枫在可乐里做了手脚。靳枫本想翻翻她的什么证件,却翻出那张陈旧的黄纸条。打开一看,傻了——这纸条竟是她二十六年前亲手所写……
靳枫一下扑在房美月身上,泣泪滂沱。
一旦错过第十二章(1)
房美月有过一次自杀的念头。
那年她才十六岁。
初中上学离家并不远,才三里多地。养父母怕她累,特意买个自行车。自行车是二六架子,斜梁,红色的。房美月爱穿白上衣,白裙子。当然,也穿红上衣红裙子。这丫头身材好,又会打扮,无论穿什么都好看。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也对她指指点点。赞扬的有,撇嘴的有,闲嚼舌头的也有。后头总有男人或男生看着她,甚至跟着她。明明不是一股道,见了房美月,也要打个什么理由多陪她走一程。有的,一直陪她到学校,然后拐个大弯,再到该到的地方去。这样一来,闲话就多了。房美月小小年纪,就总是处于风口浪尖上。
这些陪她的人中,有美月的父母故意安排的,也有自愿奉献的。农村人大都话少,文化不高,可对美的追求,说白了,对美女的追求,跟城里人是一样的。
闻知不少人说她闲话,房美月也很敏感。房美月也没少反思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结果没有。其实真的没有。没招惹别人,别人就喜欢她,她也没有办法的。房美月总想听听这些人都说了她什么。可是,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议论她,全世界的人又都在瞒着她。为了听听大家都在叨咕她什么,房美月付出了一个文具盒、两只绘画铅笔的代价,把同桌“争取”过来了。
有这些“底火”顶得,同桌少年间谍一样可哪钻,只要人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