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但他很聪明,善于洞察人心,也善于观察细节。
他更善于伪装自己。
在我觉得我那小相公是个干净纯粹的少年郎时,少年已长成男人模样。
他心思深沉,头脑敏锐,京中开始盛传状元夫人异于常人时,他就已经确定了我不是温卿。
直到我回了赣州,许家派过去的那个叫明丽的姑娘,红着脸爬上他的床,尚未礼成,人已经被他一把推开。
当时他的脸苍白无比。
那一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了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后来我追随陈如月和安崇松来了京城,自以为藏得隐秘,其实那个聪明的家伙已经顺着陈如月这条线,悄无声息地盯上了我。
难得的是,他知道我是妖,仍出现在了京郊原野,将油纸伞遮下,抱起了呈现妖体的我。
我从来没有回去过京城和赣州。
二十年对我来说转瞬即逝。
然而却有那么一个人,相思成疾,病入膏肓。
他与真正的温卿相敬如宾,恪守做丈夫的本分,但也只坚持了几年,便因病去世了。
没人知道,最后的时光,病入膏肓的许庭淮回了赣州。
他去了那座半山腰的老庙,见到了老道祢尔。
他跪在那罗刹像的酆都大帝面前,跟鬼君说:「我命不久矣,祈求往生路上,还能见到我家娘子,再续前缘。」
昏昏欲睡的祢尔睁开了眼,好笑地看着他:「求姻缘,该去月老庙。」
许庭淮笑了:「我家娘子,可不是普通人。」
「哦?那是何人?」
「她是妖,一只很丑很可怕的妖。」
「那你为何还要见她?」
「世人独爱皮囊,唯我爱那皮囊下的灵魂,我家娘子,妖形之下,藏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这么多年,她在我眼睛里,也在我心里。」
祢尔哦了一声,许庭淮起了身,朝他一拜:「老师父可曾见过她?」
「不曾见过。」
「老师父撒谎,她曾和家母一起来过,还给庙里添了香油钱。」
祢尔哈哈大笑,指着他你啊你了半天,叹息道:「读书人太聪明,知道来求鬼君,你当真知道这世上除了鬼君,没有第二座庙敢成全你,你又是否知道,为此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许庭淮笑了,苍白脸上漾起梨涡,朝他又是深深一拜:「望老师父成全,任何代价,小生无怨无悔。」
……
是我错了,我看走了眼,那一脸慈悲的凡人老道,是酆都大帝遁入轮回,在凡间的肉体凡胎。
当初在赣州,我因陈如月被治好一事去找过他,过后我又见过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