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原起中途将面庞偏了过来。
他的眼睛匿在黑暗中,光影晦暗,可是他的瞳仁微亮。
黎嘉茉点点头:“记得。”
“那几天。”说到这时,那道声音顿了下,最后,用极缓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补完了没说完的话,“我一个朋友,可以说是不告而别吧。”
语落,他又加了句:“对我而言,很珍贵的朋友。”
“珍贵”二字冒出时,黎嘉茉有些震惊。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原起是个情绪很淡的人。这么郑重又藏着深厚感情色彩的词,从他嘴里蹦出,有些违和。
那话在黎嘉茉脑海间滤过,她突然想起原起之前无意提过的一个细节。
“就是那个告诉你云的重量等于一百头大象的朋友吗?”
隔了几秒,她听见原起轻轻嗯了声。
回答了她的问题,原起继续道:“哪怕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身边的朋友就已经大部分都是和我一样,有训练项目的了,大家都很整齐地从体校毕业,又进到下一个体校。”
“所以,其实在高中被抽去省队之前,我没怎么经过离别的场合。哪怕是真的面临了分别,也知道会有再见的时候,所以那时候,心里对告别这件事,没什么过多的想法,觉得分开了,也就分开了吧。”
“如果没记错,那个朋友的离开,应该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个词的真正含义。——而且,应该可以算是离别里最残酷的一种了吧。”
为了不让原起觉得冒犯,刚才他说话时,黎嘉茉刻意回避了目光。
可此刻听见他的话,她终是没忍住,下意识朝他看去。
车身倒映着冰冷的光,映在原起的下巴处。他的下颌线锋利,和紧绷的唇线连成一道,半响,才又缓缓松开。
“突然的,不告而别。”他说,“而我当时连该怎么才能联系到她都不知道——唯一可能知道的,就是她的学校地址。”
“所以我逃了两天课,就是去她的学校找她了。”
他没说明,但是从他的语气中,黎嘉茉不难推测出,他应该是没找到他那位朋友。
“那次被教练打,打在身上,我没觉得疼……因为被教训的时候我还在分心想这件事。”
话末,原起极轻地笑了下。
那笑声很淡,风一吹,就弭而不见。
黎嘉茉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所幸那呼吸不似她想象的沉重,盖不过原起的说话声。
原起:“但是这个离别唯一不残忍的一点,至少我知道了她离开的原因。”
“所以后来,我开始想,既然离别无法避免,那不如去相信,它的存在是为了更好。”
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在黎嘉茉以为原起的话到此时,又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
“到底能不能再见面,那时候的我其实已经没有执念了。我只是想,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都要过得更好。”
…
车内又陷入了安静中。
意识到这番话于原起而言,是把一段于他而言的珍贵记忆摊在她面前,黎嘉茉没有问原起,他有没有再见过他那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