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等上言:“臣等饱食不言,其自为计则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询访理道,开纳直言,实天下之幸,岂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三殿对来”。
'11'六月,甲申(十五日),白居易再次进献奏疏认为:“近来我曾请求停止用兵,现在事情的趋势,又不如以前了,不知道陛下还要等待什么!”当时,每当遇到军队和国家重大的事情,宪宗必定要与各位翰林学士商量。宪宗曾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召见翰林学士,李绛等人便进言说:“我等饱食终日,不用进言,若是为自己着想,这是够好的了,但是这对陛下怎么样呢!陛下征询访求治国的方策,开辟言路,采纳谏言,这实在是国家的幸运,岂是我等的幸运!”宪宗连忙下令:“明天你们前来麟德殿奏对吧。”
白居易尝因论事,言“陛下错”,上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白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白居易有一次由于在议论事情时说“陛下错了”,宪宗面色庄重严肃地停止了谈话,暗中将翰林学士承旨李绛召来,告诉他说:“白居易这个小臣出言不逊,必须让他退出翰林院。”李绛说:“陛下能够容纳直率的进言,所以群臣才敢竭尽诚心,不作隐瞒。白居易的话虽然有欠思考,但本意是要进献忠心。现在倘若陛下将他处以罪罚,我担心天下的人们都各自想要缄默不语了,这可不是开拓视听,彰明至上德行的办法啊。”宪宗高兴起来,对待白居易也还像往常一样。
上尝欲近猎苑中,至蓬莱池西,谓左右曰:“李绛必谏,不如且止。”
宪宗曾经准备就近在禁苑中打猎,来到蓬莱池的西面,对周围的人们说:“李绛肯定是要进谏的,不如姑且停止吧。”
'12'秋,七月,庚子,王承宗遣使自陈为卢从史所离间,乞输贡赋,请官吏,许其自新。李师道等数上表请雪承宗,朝廷亦以师久无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为成德军节度使,复以德、棣二州与之;悉罢诸道行营将士,共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加刘济中书令。
'12'秋季,七月,庚子(初二),王承宗派遣使者陈述自己是被卢从史从中的挑拨的,请求缴纳赋税,要求朝廷任命官吏,允许他改过自新。李师道等人屡次上表请求为王承宗平反,朝廷也由于长期用兵,无所建树,丁未(初九),宪宗便颁布制书为王承宗平反,任命他为成德军节度使,将德州与棣州两地重新归属给他,将各道行营的将士们全部遣还,一共向他们颁赐布帛二十八万端匹,还加封刘济为中书令。
'13'刘济之讨王承宗也,以长子绲为副大使,掌幽州留务。济军瀛州,次子总为瀛州刺史,济署行营都知兵马使,使屯饶阳。济有疾,总与判官张、孔目官成国宝谋,诈使人从长安来,曰:“朝廷以相分逗留无功,已除副大使为节度使矣。”明日,又使人来告曰:“副大使旌节已至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节已过代州。”举军惊骇。济愤怒,不知所为,杀大将素与绲厚者数十人,追绲诣行营,以张兄皋代知留务。济自朝至日昃不食,渴索饮,总因置毒而进之。乙卯,济薨。绲行至涿州,总矫以父命杖杀之,遂领军务。
'13'刘济讨伐王承宗时,任命长子刘绲为节度副大使,掌管幽州留后事务。刘济在瀛州驻扎,而次子刘总担任瀛州刺史,于是刘济便让刘总暂任行营都知兵马使,让他屯兵饶阳。适逢刘济身患疾病,刘总与判官张、孔目官成国宝计议,派人诈称从长安前来,对刘济说:“由于您停留不前,无所建树,朝廷已经任命副大使刘绲为节度使了。”第二天,刘总又让人前来向刘济报告说:“前来颁送旌节,任命副大使为节度使的使者已经来到太原。”接着又使人边跑边喊地说:“颁送节度使旌节的使者已经过了代州。”全军将士都很惊异。刘济心怀愤怒,不知所措,便斩杀了平常与刘绲亲善的大将几十个人,召刘绲立即到行营来,而任命张的哥哥张皋代替他掌管留后事务。从早晨起床直到太阳偏西,刘济都未进餐,觉得口渴,便要水渴,刘总乘机在水中下了毒药,送给刘济喝了。乙卯(十七日),刘济去世。刘绲走到涿州时,刘总诈称父亲的命令,将他用棍捧打死,于是刘总便统领了军中事务。
'14'岭南监军许遂振以飞语毁节度使杨于陵于上,上命召于陵还,除冗官。裴曰:“于陵性廉直,陛下以遂振故黜藩臣,不可。”丁巳,以于陵为吏部侍郎。遂振寻自抵罪。
'14'岭南监军许遂振用不实之辞向宪宗诽谤节度使杨于陵。宪宗命令将杨于陵召回朝廷,任命他当闲散的官员。裴说:“杨于陵生性廉洁耿直,陛下因许遂振的原故贬黜节帅,这是不合适的。”丁巳(十九日),宪宗任命杨于陵为吏部侍郎。不久,许振遂自行承受了应负的罪责。
'15'八月,乙亥,上与宰相语及神仙,问:“果有之乎?”李藩对曰:“秦始皇、汉武帝学仙之效,具载前史,太宗服天竺僧长年药致疾,此古今之明戒也。陛下春秋鼎盛,方励志太平,宜拒绝方士之说。苟道盛德充,人安国理,何忧无尧、舜之寿乎!”
'15'八月,乙亥(初七),宪宗与宰相谈到神仙,宪宗问道:“果真有神仙吗?”李藩回答说:“秦始皇、汉武帝学习仙术的结果,全都记载在以往的史书中,太宗服用天竺僧人的长生不老之药招致疾病,这便是由古代到现在的明戒啊。陛下年富力强,正在勉励心志,再造太平盛世,应当拒绝方术之士的说教。如果能够使道德盛大而充盈,人民安居乐业,国家政治修明,还用担心没有唐尧、虞舜的年寿吗!”
'16'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营还,辛亥,复为左卫上将军,充左军中尉。裴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无成功,陛下纵以旧恩不加显戮,岂得全不贬黜以谢天下乎!”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斩。李绛奏称:“陛下不责承璀,他日复有败军之将,何以处之?若或诛之。则同罪异罚,彼必不服;若或释之,则谁不保身而玩寇乎!愿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将帅有所惩劝。”间二日,上罢承璀中尉,降为军器使;中外相贺。
'16'九月,己亥(初二),吐突承璀从行营回到朝廷。辛亥(十四日),吐突承璀重新担任左卫上将军,充任左神策军中尉。裴说:“吐突承璀首先提倡使用武力,使天下百姓穷乏困苦,到头来还是不能获得成功。即使陛下因旧日的恩情而不肯将他处决示众,为了向天下百姓道歉,难道能够对他全然不加贬斥吗?”给事中段平仲与吕元膺说吐突承璀应当斩杀。李绛上奏声称:“如果陛下不肯处罚吐突承璀,以后再出现战败的将领,能够怎样处治他们呢?如果诛杀他们,那便是同样的罪责,不同的处罚,他们定然不会服气;如果对他们免予治罪,那还有谁不保全自身,姑息敌军呢!希望陛下割舍对他不能狠下心来的私恩,行使不可更改的刑典,使将帅们得到一些警戒与勉励。”隔了两天,宪宗免除了吐突承璀左神策军中尉的职务,将他降职为军器使,朝廷内外的人们都相互祝贺。
'17'裴得风疾,上甚惜之,中使候问旁午于道。
'17'裴得了风疾,宪宗很是为他惋惜,派去问候病情的中使在道路上往来纷繁。
'18'丙寅,以太常卿权德舆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18'丙寅(二十九日),宪宗任命太常卿权德舆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19'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除代人,欲举族入朝。河北诸镇互遣人说止之,茂昭不从,凡四上表;上乃许之。以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茂昭悉以易、定二州簿书管钥授迪简,遣其妻子先行,曰:“吾不欲子孙染于污俗。”
'19'义武节度使张茂昭请求任命代替自己的人员,准备整个家族入京朝见。河北各藩镇交互派人前来劝阻,张茂昭不肯听从。张茂昭共计四次上表,宪宗才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左庶子任迪简为义武行军司马。张茂昭将易州、定州的帐簿文书和锁头钥匙悉数交给了任迪简,打发他的妻子儿女率先上路,还说:“我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沾染上污浊的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