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颢等为克宁谋,因晋王过其第,杀承业、存璋,奉克宁为节度使,举河东九州附于梁,执晋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熔,少事晋王克用,居帐下,见亲信,克宁欲知府中阴事,召敬熔,密以谋告之。敬熔阳许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骇,召张承业,指晋王谓之曰:“先王把此儿臂授公等,如闻外闻间谋欲负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他不以累公。”承业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晋王以克宁之谋告,且曰:“至亲不可自相鱼肉,吾苟避位,则乱不作矣。”承业曰:“克宁欲投大王母子于虎口,不除之岂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吴琪及假子李存敬、吴璋及假子李存敬、长直军使朱守殷,使阴为之备。壬戌,置酒会诸将于府舍,伏甲执克宁、存颢于座。晋王流涕数之曰:“儿向以军府让叔父,叔父不取。今事已定,奈何复为此谋,忍以吾母子遗仇仇乎!”克宁曰:“此皆谗人交构,夫复何言!”是日,杀克宁及存颢。
李存颢等为李克宁谋划,趁着晋王到李克宁的家里探望,杀死张承业、李存璋,拥奉李克宁为节度使,率河东所属九州归附后梁,逮捕晋王李存勖及太夫人曹氏送往大梁。太原人史敬熔,年轻时侍奉晋王李克用,居于帐下,受到亲信,李克宁想知道王府中的秘密事情,召见史敬熔,秘密地把计划告诉他。史敬熔假装应允他,入府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惊,召见张承业,指着晋王李存勖对他说:“先王把着此儿的胳膊交给您等,如果听到外边图谋想要背弃他,就只求有地方安置我母子,不要送往大梁,其他不连累您。”张承业惶恐说:“老奴以死奉先王的遗命,这是什么话呢!”晋王李存勖把李克宁的图谋告诉张承业,并且说:“至亲不可以自相残杀,我如果让位,祸乱就不会发生了。”张承业说:“李克宁想要把大王母子投入虎口,不除掉他岂有安全的道理!”于是召见李存璋、吴珙及养子李存敬、长直军使朱守殷,让他们暗中防卫设备。壬戌(二十一日),在王府摆酒宴请诸将,埋伏的甲兵在座位上把李克宁、李存颢逮捕。晋王李存勖流着泪数说李克宁道:“孩儿以前把节度使府让给叔父,叔父不接受。现在事情已定,怎么又有这样的图谋,忍心把我母子送给仇人吗!”李克宁说:“这都是说坏话的谗人挑拔离间,又有什么话可说!”当日,杀了李克宁及李存颢。
'9'癸亥,鸩杀济阴王于曹州,追谥曰唐哀皇帝。
'9'癸亥(二十二日),后梁太祖派人在曹州用毒酒害死济阴王李,追谥称为唐哀皇帝。
'10'甲子,蜀兵入归州,执刺史张瑭。
'10'甲子(二十三日),前蜀兵进入归州,逮往归州刺史张瑭。
'11'辛未,以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11'辛未(三十日),后梁太祖任命平卢节度使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12'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晋兵犹屯余吾寨,帝疑晋王克用诈死,欲召兵还,恐晋人蹑之,乃议自至泽州应接归师,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将兵趣泽州。三月,壬申朔,帝发大梁;丁丑,次泽州。辛巳,刘知俊至。壬午,以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12'后梁行营都统李思安等攻潞州,久攻不下,士卒疲惫困乏,多数逃跑。晋兵仍在余吾寨,后梁太祖怀疑晋王李克用是装死,想要召回军队,又怕晋兵尾随追击,于是商议亲自到泽州接应召回的军队,并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俟俊率兵赶往泽州。三月,壬申朔(初一),太祖从大梁出发,丁丑(初六),到达泽州驻扎。辛巳(初十),刘知悛到达。壬午(十一日),太祖任命刘知悛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13'癸巳,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卒。
'13'癸巳(二十二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去世。
'14'帝以李思安久无功,亡将校四十余人,士卒以万计,更闭壁自守,遣使召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归本贯充役;斩监押杨敏贞。
'14'后梁太祖因李思安长期没有功绩,逃跑将校四十余人,士卒以万计,又闭守营垒,于是派遣使者召李思安前来泽州。甲午(二十三日),革除李思安官职爵位,勒令回到本籍应差充役,杀监押杨敏贞。
晋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资用将竭,嗣昭登城宴诸将作乐。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觉。帝数遣使赐嗣昭诏,谕降之;嗣昭焚诏书,斩使者。
晋李嗣昭固守潞州过了一年,城中物资用品将要竭尽,李嗣昭登城宴请诸将取乐。飞箭射中李嗣昭的脚,李嗣昭秘密地把箭拔掉,座中的人都没有发觉。后梁太祖屡次派遣使者前去颁赐诏书,劝他投降;李嗣昭烧毁诏书,斩杀使者。
帝留泽州旬余,欲召上党兵还,遣使就与诸将议之。诸将以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党孤城无援,请更留旬月以俟之。帝从之,命增运刍粮以馈其军。刘知俊将精兵万余人击晋军,斩获甚众,表请自留攻上党,车驾宜还京师。帝以关中空虚,虑岐人侵同华,命知俊休兵长子旬日,退屯晋州,俟五月归镇。
后梁太祖在泽州留住十几天,想要召回上党的军队,派遣使者前去与诸将商议。诸将认为李克用死了,余吾寨的晋兵将要撤退,上党孤城无援,请再留十天半月以等待机会。太祖听从诸将的意见,命令增运粮草来供给军队。刘知俊率领精锐军队一万人余人攻击晋军,斩杀俘获很多,上表请求自己留下进攻上党,太祖应当回京师。后梁太祖因关中空虚,担心岐州李茂贞侵犯同州、华州,命令刘知俊让军队在长子县休息十天,然后撤退到晋州驻扎,等到五月回藩镇。
'15'蜀太师王宗佶既罢相,怨望,阴畜养死士,谋作乱。上表以为:“臣官预大臣,亲则长子,国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储贰未定,必生厉阶。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继承,宜早行册礼,以臣为元帅,兼总六军,傥以时方艰难,宗懿总幼,臣安敢持谦不当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军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请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戍征发,臣悉专行。太子视膳于晨昏,微臣握兵于环卫,万世基业,惟陛下裁之。”蜀主怒,隐忍未发,以问唐道袭,对曰:“宗佶威望,内外慑服,足以统御诸将。”蜀主益疑之。已亥,宗佶入见,辞色悖慢;蜀主谕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卫士扑杀之。贬其党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皆赐死于路。
'15'前蜀太师王宗佶被罢宰相职务以后,心中怨恨,暗中豢养区猛敢死之徒,图谋作乱。王宗佶上表以为:“我官列大臣,论骨内之亲又是长子,国家大事,休戚与共。现在太子没有确定,一定发生祸端。陛下如果以为王宗懿的才干能够继承皇位,应该早日举行册封大礼,任用我为元帅,统领六军。倘若以为时势正在艰难,王宗懿年幼,我怎么敢保持谦逊不承担重任呢!陛下已经南面称帝,军队事宜应当委任臣下。我请求设置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战守边之事,我都独自掌管施行。太子早晚侍奉饮食,我掌握军队护卫宫禁,此是万世基业,希望陛下考虑决定。”前蜀主王建大怒,暗中忍耐没有发作,问唐道袭,回答说:“王宗佶的威名声望,内外畏惧顺服,足以驾驭诸将。”蜀主更加怀疑王宗佶。已亥(二十八日),王宗佶入见,言辞神色狂悖不敬,蜀主向他指出,王宗佶仍不听,蜀主不能按捺自己的忿怒,命卫士打死他。贬王宗佶的党羽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都在路途中赐死。
'16'初,晋王克用卒,周德威握得兵在外,国人皆疑之。晋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还。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晋阳,留兵城外,独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极哀;退,谒嗣王,礼甚恭。众心由是释然。
'16'当初,晋王李克用去世,周德威在外地掌握重兵,国中人都怀疑他。晋王李存勖召周德威带兵回晋阳。夏季,四月,辛丑朔(初一),周德威到晋阳,把军队留在城外,独自步行入城,伏在先王李克用的灵柩上哭得极为悲伤;退出后,拜见嗣王李存勖,礼节非常恭敬,众人心里的疑虑因此消释了。
'17'癸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罢为右仆射;以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
'17'癸卯(初三),后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被免职降为右仆射;任命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都为同平章事。于兢是于琮哥哥的儿子。
'18'夹寨奏余吾晋兵已引去,帝以援兵不能复来,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泽州南还;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夹寨者亦不复设备。晋王与诸将谋曰:“上党,河东之藩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且朱温所惮者独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若简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张承业亦劝之行。乃遣承业及判官王缄乞师于凤翔,又遣使赂契丹王阿保机求骑兵。岐王衰老,兵弱财竭,竟不能应。晋王大阅士卒,以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帅周德威等发晋阳。
'18'潞州夹寨的后梁军将领奏报余吾寨的晋兵已经退走,后梁太祖以为晋的援兵不能再来,潞州一定能够夺取,丙午(初六)自泽州南下返回,壬子(十二日)到大梁。在夹寨的后梁兵也不再布置防备。晋王李存勖与诸将商议说:“上党是河东的屏障;没有上党,就没有河东啊。况且朱温惧怕的只是先王罢了,听说我才登帝位,以为小孩不熟习军事,一定有骄傲懈怠的心理。如果选派精锐部队兼程急速前去,出其不意,打败梁兵是一定的了。取得威势,确定霸业,在此一举,不可失掉机会啊!”张承业也劝他亲自出征。于是,派遣张承业及判官王缄到凤翔请求李茂贞发兵援助,又派遣使者贿赂契丹王阿保机请求借给骑兵。岐王李茂贞衰老,兵弱财尽,结果没能应允。晋王李荐勖大阅士卒,任命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甲子(二十四日),率领周德威等由晋阳出发。
'19'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败之于港。又遣其将李厚将水军万五千趣荆南,高季昌逆战,败之于马头。
'19'淮南弘农王杨渥派遣军队侵犯石首,襄州军队在港把他们打败;又派遣他的部将李厚率领水军一万五千人奔赴荆南,高季昌迎战,在马头把李厚打败。
'20'已巳,晋王军于黄碾,距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晋王伏兵三垂冈下,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梁军无斥候,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晋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东北隅,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马倒,为晋人所杀;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委弃资粮、器械山积。
'20'已巳(二十九日),晋王李存勖驻扎在黄碾,距离上党四十五里。五月,辛未朔(初一),晋王埋伏军队在三垂冈下,凌晨大雾,进兵直达夹寨。后梁军未设岗哨,没料到晋兵的到来,将士还未起床,军中惊慌纷扰。晋王李存勖命令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两路,周德威攻西北角,李嗣源攻东北角,填沟烧寨,擂鼓呐喊而入。后梁兵大败,向南逃跑,招讨使符道昭的坐马栽倒,被晋兵杀死;逃失死亡将士以万计,丢弃的物资、粮草、器械堆积如山。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来,破贼夹寨。贼已去矣,可开门!”嗣昭不信,曰:“此必为贼所得,使来诳我耳。”欲射之。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来,可见乎?”王自往呼之。嗣昭见王白服,大恸几绝,城中皆哭,遂开门。初,德威与嗣昭有隙,晋王克用临终谓晋王存勖曰:“进通忠孝,吾爱之深。今不出重围,岂德威不忘旧怨邪!汝为吾以此意谕之。苦潞围不解,吾死不瞑目。”进通,嗣昭小名也。晋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战夹寨甚力;既与嗣昭相见,遂欢好如初。
周德威等到潞州城下,呼唤李嗣昭说:“先王已经去世,现在嗣王亲自前来,攻破梁贼夹寨。梁贼已经逃走了,可打开城门!”李嗣昭不信,说:“这一定是被梁贼俘虏,派来诳骗我。”想要用箭射周德威。左右的人阻止他,李嗣昭说:“嗣王果然来了,可以相见吗?”晋王李存勖自己往前呼唤他。李嗣昭见晋王穿着白色丧服,放声大哭悲痛欲绝,城中全都哭了,于是开了城门。当初,周德威与李嗣昭有仇怨,晋王李克用临死对晋王李存勖说:“进通忠诚孝敬,我爱他很深。现在没有出重围,难道是周德威不忘旧日的仇怨吗!你替我把这个意思告诉他。如果潞州不能解围,我死了也不能闭上眼睛。”进通是李嗣昭的小名。晋王李存勖把父王的意思告诉周德威,周德威感激哭泣,因此攻打夹寨非常卖力,与李嗣昭相见后,从此欢洽和好像当初一样。
康怀贞以百余骑自天井关遁归。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
后梁潞州行营都虞候康怀贞率领骑兵一百余人自天井关逃回大梁。后梁太祖听说潞州夹寨没有守住,大惊失色,过了一会儿长叹说:“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克用家业可以不亡了!至于像我的儿子,只是一些猪狗罢了!”诏令当地安抚召集逃散的士卒。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趣泽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众不为用。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将兵应接夹寨溃兵,至天井关,谓其众曰:“泽州要害地,不可失也;虽无诏旨,当救之。”众皆不欲,曰:“晋人胜气方锐,且众寡不敌。”存节曰:“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强而避之,非勇也。”遂举策引众而前。至泽州,城中人已纵火喧噪,欲应晋王,班闭牙城自守,存节至,乃定。晋兵寻至,缘城空地道攻之,存节昼夜拒战,凡旬有三日;刘知俊自晋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赴泽州,泽州刺史王班向失人心,众人不为他所用。后梁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洛阳率兵迎接夹寨溃逃的军队,到天井关,对他的部下说:“泽州是要害之地,不可丢失;即使没有诏旨,也应当救援。”众人都不想救,说:“晋军胜气正锐,况且众寡不敌。”牛存节说:“见到危难不救,是不义;害怕敌人强大逃避,是不勇。”于是挥鞭带领众士卒前进。到达泽州,城中人已经放火喧哗,想要响应晋王,刺史王班关闭牙城自己坚守,牛存节到了以后,这才安定下来。晋兵随即到达、沿城挖掘地道攻城,牛存节日夜抵御作战,一共十三天;刘知俊自晋州带领军队前来救援,周德威烧毁攻城器具,撤退保卫高平。
晋王归晋阳,休兵行赏,以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境内大治。以河东地狭兵少,乃训练士卒,令骑兵不见无得乘马;部分已定,无得相逾越,及留绝以避险;分道并进,期会无得差晷刻。犯者必斩。故能兼山东,取河南,士卒精整故也。
晋王李存勖回晋阳,休整军队,进行赏赐,任命周德威为振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