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师还要再辩,被老冯一抬手挡了回去。
“各位哥哥,不是我不松口,是我真的办不到哇。现在不比以前了,那片荒地如今可是个聚宝盆,香饽饽。眼下全村的老少爷们可全指着我这点白活开饭呢。”
他耷拉下眼皮,谁也不看。
“旁的不说,前阵子墓地不够用,村里还专门匀了几亩茶田给我呢。再说了,地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我答应,村长村民那头也不见得能答应啊。”
“那边好说,咱不也是为了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嘛,”宋律师笑容更深,去捉老冯的手,“您放心,咱廖总为人阔绰,经济方面肯定不会亏待大家,村民那边我们去协调,主要是咱这个殡葬有限公司,家大业大的,实在是——”
“这话可就不对啦,”柱子一面嚼着饭,一面嘟囔,“你们给钱那是一锤子的买卖,我们这白活可是长期的生意。”
老冯也抽回手来,自顾自斟了一杯,一仰脖咕咚灌下去。
“我大侄这话倒是在理。”
他叹口气,捏起根筷来,一下下敲打着桌沿儿,借酒气冲头,说起醉话。
“我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说话直,不会拐弯,各位老总别嫌话说得难听哈。咱是人就得死,无论你是大老板,还是大律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是不是?”
他抬眼扫了一圈。
“这人死了就得埋,谁不想埋在个风水宝地上?说不定——”他笑着挠挠脖子,“说不定,咱以后还能合作上呢。”
贤哥听完也不恼,笑呵呵地打怀里掏出两份信封,啪,扔在桌上。
宋律师瞥一眼,连忙欠了欠身,“我这边来了个电话,出去接一下,您各位慢聊。”说完匆匆出门,吧嗒一声,反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柱子不再夹菜,死盯着棕色信封不敢开口,老冯也不讲话,歪着身子,胳膊搭靠在椅背上剔牙。他倒不是惧怕什么,只是想知道话都说到这步田地了,这外地来的小老板到底还能折腾出什么西洋景来。
“这一份是给您的辛苦费,是其中的一部分,小小心意。”
贤哥十指交叉搁在桌面,看向老冯,微笑。
“那个呢?”冯平贵昂昂下巴颏,指向另一份,“不会也是心意吧?”
“哦,这份是举报材料。”
酒醒了七成。
贤哥语气温和,仍是笑。
“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这边的政策,应该是不允许土葬的对吧?那咱们公司的生意会不会不合法啊?”
“这您就误会了,本来就是我们村的祖坟,”老冯胳膊肘压在桌上,邦邦捶了两拳,“而且这地不适合长庄稼,也不算占用耕地,没犯法,也妨不着谁,往上告我们也不怕。”
“对不住,人忙多忘事,我搞错了,这封信不是给相关部门的——”贤哥摇摇手,“是给你客户的。这些年谁在你这办过法事,谁买过坟地,我恰好有所耳闻。”
“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高价为亲人买的坟地被人刨了,不知又会怎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