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市长举起筷子对张合道说:“合道,今天给你接风,你要身先士卒哟。”
“实在对不起。”张合道出人意料地摆摆手:“我可没有这种口福呵。”
众人愣住了。
徐市长不解:“有啥子说法么?”
“不好意思。”张合道已经编排好了推辞的借口,“家母信佛,立有家规,凡是珍奇灵异之物不可入口。”
“封建迷信嘛。”徐市长不以为然,“我们**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该信那一套。”
“我当然不信。”张合道假作无奈,“但是,母训难违,我不能为了贪享口福有违孝道呵。”
众人面面相视,难以驳辩。
郑天龙笑着圆场:“张处长至情至孝,令人敬佩。”
宋坚颇为感慨:“百善孝为先,张处长此举大善呵。”
毕然为之赞叹:“张处长性情中人,孝义两全。”
其他人也随之纷纷表示赞佩,颂扬不已。
徐市长十分扫兴,也很无奈:“如此说法就不好勉强了,**人也讲孝道嘛。”
郑天虎悻悻报怨:“可惜我的一片心意呀。”
张合道假意歉然:“请大家原谅,成全我这一份孝意。”
徐市长摆摆手:“算啦,合道同志不吃也罢,我们大家吃。”
言罢,徐市长带头夹起一块鲜嫩的龟肉放入口中。众人随之纷纷伸箸夹取,片刻之间盘中狼籍。
张合道望着眼前一幅幅吃相贪婪的丑态,心生无比厌恶。
徐市长一阵大嚼之后,用餐巾擦擦油亮亮的嘴,再次端起酒杯:“来,大家举杯,我们共同喝个团结酒。”
众人响应,纷纷高举酒杯,酒宴又掀起了新的**……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之际,张合道看见警容端庄的宋坚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迅速站起身,绕过圆桌直奔徐市长的身旁,附在徐市长的耳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讲些什么。徐市长听罢眉头紧蹙,稍作思忖,然后坚决果断地一挥手:“你们马上采取措施,绝不能让这两个龟儿子把材料**南州!”
宋坚点头,马上躲身去了避人的角落,举着手机紧张地发布命令。
徐市长平时粗声大气讲话惯了,此时虽然刻意压低音量,还是被张合道听个真真切切。看样子,似乎发生了非同一般的事件,还肯定与这个权势集团的自身安危密切相关,所谓材料应该是某种证据,利用公安手段为自身保驾护航实在令人大长见识。张合道心中惊悚,怪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位市长大人的眼睛,岳书记的身后也肯定更是倍受关照,这个南州竟然笼罩在一片黑色恐怖之中。
张合道存心触及敏感:“徐市长真是日理万机呀,吃饭喝酒也要有事打搅。”
“小事情。”徐市长有意回避,“来,咱们喝酒。”
两个人又是举杯相碰,双双一饮而尽。
徐市长放下酒杯,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心中也有许多感慨:“子敬呵,这年头做领导难,做想干事情的领导更难呐。”
张合道沉默不语。
徐市长点上一支烟:“一个地方,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可是发展经济就要拳打脚踢,就要在商海弄潮,免不了会有些闪失,也有可能会弄湿鞋子,不必大惊小怪嘛。我们天天讲要解放思想,而事实上你一旦跳出了条条框框,马上就会遭到横加指责,就会有人在背后搞你的小动作。那么多的改革精英纷纷落马,实际上都是卸磨杀驴的悲剧。”
张合道不敢苟同,也不能辩驳,任由市长大人侃侃独白。
徐市长注视着张合道的表情,继续说:“傻瓜也晓得,循规蹈矩做不成事情。可是我们有些同志比傻瓜还要傻瓜,脑瓜壳就是不开窍,死抱着清规戒律不放,今天讲廉洁,明天讲反**,唱高调能当饭吃么?搞活经济关键是一个‘活’字,我们**人也不是清教徒嘛。”
张合道不无玩笑:“想不到徐市长这样的大干部也有牢骚呀。”
“牢骚归牢骚,工作还得照样干。”徐市长神态骄悍,“我经常对下面的同志讲,不要怕逑,放开手脚大胆干,只要把经济搞上去,捅出天大的窟窿格老子担着。**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担责任吗?”
张合道听得明白,这位市长大人之所以大放厥词,一是针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所感触,二是向自己传达一种份量沉重的暗示。可惜,如此一番铿锵有声的理论怎么听也是一种自我宣泄的强词夺理,堂堂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大人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执政理念,难怪南州的经济出现泡沫式的畸形膨胀,也难怪在浮华的政绩下面掩盖着老百姓的血汗付出,更难怪“一龙一虎”横行南州巧取豪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