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站的收费员负有把守纽约市大门的重任,但这份工作却一点也不刺激。
偶尔,收费站也会遇上一些意外事件。例如一次有个罪犯用枪顶着收费员,抢走三百一十二元现金。离奇的是,他抢劫的是特里巴洛大桥的入口处收费站,然后他逃到大桥另一端的出口,发现已有十几名警察在他这条唯一的出路上等着他了。这些警察真不明白这劫匪究竟怎么想的。
然而,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清晨八点,皇后区中城隧道收费站收费员却兴奋无比地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以打破他单调乏味的日子。在此担任值班收费工作的是一位已经退休的纽约市交通警察,他已经好几年没遇过什么重大案件了。刚才,所有曼哈顿的收费站人员都接到港务局的通知,说有一艘货轮在长岛外海沉没,船上非法偷渡的中国人正潜逃到城里,包括安排走私的蛇头本人。他们开的是一辆漆有教堂名字的白色货运车和一辆红色本田轿车,其中有人可能携带武器。
从陆路经长岛进入纽约市有几种方式,其中包括几条桥梁和隧道。它们之中有些是免费的,例如皇后大桥和布鲁克林大桥。如果想从长岛尾端进城,最快的路线是走皇后区中城隧道。警方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已接获命令,关闭了所有快捷通道和自助投币通道,因此目标嫌犯必须经过人工收费站。
这位退休交警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将与一群偷渡者正面遭遇。
现在,意料之外的事恐怕真的要发生了。他把汗湿的手掌在裤管上抹了抹,那辆漆有文字的白色货运车正在收费站前排队,越来越近了。驾驶正是中国人,车子缓缓开向他的收费亭。
还有十辆车、九辆车………
他从枪套中抽出武器,那是一把枪管长四英寸的S&W点三五七口径手枪,他把它放在收银机旁,心中估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反应。他必须拦截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有异常动作——比如逃逸——那该怎么办?他已想好了:他会阻止他们,要求所有人立刻下车。
可是,万一车上的人把手伸向仪表板或置物箱呢?
他身处一个收费站玻璃亭里,大部分活动完全向外暴露。如何能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拦阻满满一车想要逃逸的中国人?也许他们随身携有俄制轻型武器:AK-47自动步枪。
管他的,到时候开枪就是。
一位通过收费站的妇女向他抱怨不该关闭收费站的快速通道,但他无心理会,只把目光瞥向后方的车辆。那辆白色货运车离他只有三辆车了,
他伸手摸向腰带,取下一个装有六发子弹的铁环式快速装弹器,这样才能最快地装填子弹。他把快速装弹器摆在手枪旁,汗湿的右手又在裤管上抹了几下。想了想,然后他拿起手枪打开保险,再放回收银桌上。这是违反规定的做法,但是此时待在这玻璃大鱼缸里是他,而不是那些订这些规则的大人物。
起初,张敬梓以为前方有道路管制,所以车队才排得这么长。现在他看见收费站的状况,觉得那可能是某种海关入口。
护照、文件、签证他们一样也没有。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脱逃路线,却发现插翅难飞。道路两旁都被高墙围起来了。
但威廉却相当冷静地说:“我们要付钱了。”
“付什么钱?”张敬梓问坐在驾驶座上的儿子。现在威廉成了他们唯一的美国专家。
“这是收费站。”仿佛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我需要一点美金,要三块五。”
张敬梓不敢在福州的黑市兑换美金,因此现在他的钱包中只有数千元被海水浸湿的人民币。幸运的是,在前座中间的置物盒里,他们找到了五美元纸币。
货运车缓缓向前移动。再两辆车就轮到他们了,
张敬梓抬头盯着收费站里的收费员,觉得这个人显得有些紧张。那男人表面一副没事的样子,却不时偷看他们的车。
只剩一辆车了。
此时,收费站里的男人仔细地打量他们。他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微微移动了下半身,改变身体的重心。
“不好,”威廉说,“他在怀疑我们了。”
“没办法了,”张敬梓对他说,“只向前走。”
“我想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