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巫烨带着南啸桓出门,前往权府,路上只走了一小会,眉头便不自觉高挑。
只见眼前宽敞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过往行人,男女老少,皆身着罗绮,一眼望去,各个喜笑颜开。街道两旁,小贩吆喝声一波高过一波,争先向街上的行人兜售着自己的货物。
一阵清脆的小儿笑声由远而近,当先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目清秀,衣着华丽,手中紧紧捏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碧绿荷叶,一边回头一边在人流中小跑着,躲避着身后几个同伴的追逐。
“啸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两人漫步在人流之中,巫烨疑惑的问道。
“主上,今日是七夕。”
南啸桓面无表情的答道。
七月初七……是了,每年这日,都是胤国一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少女们在这一日比试绣功,向织女祈求智慧和巧艺,同时也暗自许愿期望美满的因缘;想要考取功名的文人们则祭拜魁星,望他保佑自己考运亨通;而已经结婚的女子,从街市上买回蜡制的婴儿玩偶,放之水上,以为宜子之祥,称为“化生”……各地因习俗不同,庆祝方法不一。
其实,每年从七月一日开始,玄朱外城便会开放乞巧市,供百姓买卖过节物品。市场初一开放,当天便已是人满为患,到七夕前三五日,更是车马难行,人潮拥挤,直到深夜,人流才散。而内城管制相对较严,是以到了七夕当日,巫烨才回想起这每年一度的大节日。
一路拥挤着走到权府,这次下人直接将两人迎到了府中权平生所在的书房。见到巫烨,权平生甚是高兴,放下手中画笔,拉过人来,给他展示自己刚刚完成的丹青。
宣纸上,浓重墨色肆意勾画,寥寥几笔便使长戟林立,战马嘶鸣的战场扑面而来。
巫烨眼前一亮,扭头喜道:“老师画的莫不是文帝二十五年,先帝南征翠玉途中,永宁关与炽骑一战?”
“正是,寒仲好眼力!”权平生哈哈大笑,捋着胡子,称赞道,眼珠一转,又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巫烨轻笑,手指指向画中人数众多的一方:“如果我没看错,这种绘着烈火的制式铠甲,便是闻名天下的烈火甲。这种铠甲打造所用的金属,珍稀无比,但一旦打成,几乎抵御所有的刺击,这种特殊的金属,全大陆只有炽国才有。而且,能够如此大规模装备到骑兵身上的军队,必定是炽国的炽骑无疑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
文帝二十五年永宁关一役,是权平生成名沙场的第一战,也是他最常怀念回想的一战。此刻巫烨如此轻易的便说出他所画的战役,不能不让他心情愉悦。
他十分高兴,拉着巫烨在窗前坐下,又问了他一些关于那场战役的问题,巫烨都一一正确作答。
两人聊了一会,话题转到胤国现今国力,又说到军事上近十年来,崛起的年轻一辈中,以三个人最为出名,那便是圣火将军谢炎;神水将军冯靖海;以及天风将军司皇寒鸿。
一句话说完,权平生长叹了口气,皱纹满布的面上浮出深深的担忧:“……如今我国形式看似一片大好,其实忧患暗藏。光说那北边狄人,与我国结盟不过一月多,已生出许多事端……”
“两国结盟,于边关百姓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件好事。”巫烨轻叹,“只是十几年前,父皇刚刚登位时,便对北狄派出使者,与其议和,当时他们一口拒绝,而父皇忙着征战,无暇去料理,是以才让他们有机会修生养息。时至今日,北狄终成我国一大忧患。”
“再说三哥与他们相战三年,不知败了他们多少次 ,这回他们突然派人说是议和结盟……居心可疑啊。”
巫烨眼神暗了暗,叙说的声音也不觉沉重了起来。
而对于权平生来说,这一番话更是说出了他的观点。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竭力反对的,更是三番两次上书恳求皇帝。然而他一腔为国的筹谋,夭折在京中的继位斗争中。大皇子一派,凭借着皇后的枕边风,最终达成了己方的目的,让皇帝连下三道金牌,迫使司皇寒鸿撤兵,与狄国签定条约。
想到这里,权平生浓密的白眉紧紧皱起,目光盯着桌上那副刚刚画好的丹青,良久沉默不语。
……
“爷爷!”
书房的气氛还未沉重多久,突然被一阵洪亮的声音打破。
人未到声先响,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拍啦一声,书房的门被来人推开,冲进一个一身甲胄的年轻人来:“……听说寒仲来了?!”
他约莫二十上下,身材高大,银色的铠甲衬出他身上的杀伐之气。他有着一张俊朗儒雅的面孔,明亮的双眼,黑白分明,此刻正含着几丝兴奋与喜悦,望向权平生。
“大声高叫,成何体统!”权平生沉下脸来,训斥道,他双眼轻轻一抬,那年轻人立刻便低下头,噤了声,规规矩矩的站在入口处,不敢再前进一步。
轻叹了口气,权平生半晌才开口:“自效,过来见过寰夜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