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怔楞出神,贾琏却只当她害羞,不顾满屋子丫鬟仆妇打趣的眼神,拉了她的手去用早膳。
今日事情繁多,他们得提前垫垫肚子,不然可撑不下来。
琥珀早就领了早膳过来:两碗精心熬煮的燕窝粥,三种馅儿的小馄饨,四色甜咸点心,外加一碟子豆腐皮包子,和几样时令爽口的佐餐小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炕桌。
服侍着夫妻俩略用了些,余下的便散给了丫鬟们吃。
王熙凤重新上了口脂,看着身上样样妥帖,这才和贾琏携手同行,去了荣禧堂拜见。
他们俩来的不晚,贾史氏这会子才刚刚更衣,贾政两口子更是不见踪影。只一个贾赦来得早,他好容易熬到儿子成了亲,激动的一夜没睡,还跑到祠堂和张氏说了会儿话,如今已经精神抖擞的坐在了荣禧堂内,只等着新妇拜见。
王熙凤见了满面红光的贾赦,心中思绪莫名,上一世她只觉得这个公爹,是个窝囊好色的废物点心,心里十分看他不起。可最后自己被定罪的时候,也是贾赦揽了许多罪名过去,半点没有危及到巧姐儿身上,这份情谊,她王熙凤是记在了心底的。
还有旁边的邢氏,虽则小家子气了些,左不过是在银两上克扣些,虽然嘴上总是讲究自己,也是自己先做错了事情。新婚第三天就搬出了东大院,狠狠的打了这继婆婆的脸面,晨昏定省更是从未去过,可不就在她面前不落好了,让人说几句嘴,在王熙凤看来实在是便宜了。
总好过自家亲姑妈,自己把她当婆婆和姑妈两头敬着,敬出了个什么东西来!引诱着自己放利子钱,蛊惑自己拿了公爹和贾琏的帖子包揽诉讼,临到了了,罪名全都推到自己头上,二房倒是拍拍屁股,当了个清白人家。
我呸!王熙凤看着款款而来的贾政夫妇,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
一家子人面兽心的狗东西,端着的款儿不低,做的都不是人事儿。这辈子老娘非得扒了你们的皮,让世人看看,这两口子到底是人是鬼!
王熙凤心中发狠,脸上的笑却更动人了,任谁也无法揣度她的心思。
荣禧堂内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连刚满了周岁的惜春,都被奶娘抱着坐在了一旁。只贾史氏还没有出来,她是老封君了,总得起个压轴的作用,若是提前出来了,小辈们紧张不说,晚来的人面上也不好看。
一时人都到齐了,鸳鸯和玻璃两个丫鬟,也搀扶着贾史氏出了内室,端坐在高位上。贾琏带着王熙凤,一一拜见了堂内众人,虽说王熙凤没有出门子前,也是常来常往的,可如今她可是新嫁娘,还是要重新见礼的。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福寿安康。”
贾史氏笑得乐不拢嘴,她是极喜欢王熙凤这个孙媳妇儿的,连忙招手让她起来:“好凤哥儿,你和琏儿好生过日子,我就安心了。”
说罢从鸳鸯手中,接过一个金丝檀木的小匣子,递给了王熙凤:“这是我当年进贾家门的时候,你太奶奶求的护身符,我如今给了你,只求你们小夫妻两个,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无视邢夫人和王夫人嫉妒的眼神,王熙凤恭敬的接了过来,又行了个礼:“多谢老祖宗挂念,我都听老祖宗的。”
随即又拜见了贾赦夫妻俩,王熙凤刚要冲着邢夫人行礼,贾琏却出声打断了:“今儿新妇进门,我母亲虽说早逝,可也得见见儿媳妇,知道我过得好。兴儿,请了先太太的牌位出来。”
这话一出,满厅皆寂,众人神色莫名,特别是王夫人,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邢氏的脸色也很难看,她知道自己是个不得势的继室,可如今当众被打脸,真的是满肚子怒火,却无处发泄。
“琏儿,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由得你在这里瞎闹!”
贾史氏的呵斥刚出,就被贾琏给接了过去:“老太太您莫生气,我只是想着母亲辛苦生养了我一遭,可我却半点没有尽到孝心,如今不过是携新妇给她老人家磕个头罢了,怎么就是瞎闹了。”
言毕,又冲着邢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太太您莫气,儿子不是有意闹腾,只是为人子嗣,不得不为之,儿子给您赔罪。”
邢氏进了贾家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得了贾琏的赔罪,心中惶恐急了,忙摆手示意道:“你一片孝心,我们做长辈的都明白,可气什么呢。既如此便把先太太的牌位请出来,你和凤哥儿行了礼,也让她在底下安心。”
贾琏闻言愣了愣,不意邢夫人如此好说话,再开口就更真心了几分:“多谢太太体谅儿子,儿子和凤哥儿日后必定好生孝顺您。”
邢氏点了点头,也没有指望着这个继子多孝顺,她好歹是明媒正娶的大房太太,只要老老实实不犯事儿,贾家子孙就得给她养老送终。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继母也是母,她还真没有求着贾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