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尽,微醺的日光投射进来。
高若兮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我自是如愿了。如今,我是长宁郡主,大楚未来的太子妃,他日老楚君驾鹤西去,我便可母仪天下。所有我父亲曾期许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
“可这些是你父亲期许的,并非你自己期许的。”慕白蔹明透的双目望着高若兮,露出怜悯之色,“你若期许的是这些,又何必嫉妒于我?这些东西,曾经的你也是唾手可得的。你可曾想过,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你本就样样胜过我,你又嫉妒我什么?如今,你是否得到你想要的?”
高若兮不由拽紧拳头,冷笑:“可笑!你又如何知道这并非我之期许?慕白蔹,我如今只有一件事没有如愿,那就是彻底抹杀你!”曾经脉脉含情的一双美目,如今迸射出恶狠狠的光芒,哪里还有当初的风仪。
慕白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不知该给高若兮一个怎样的反应,于是轻轻回了一个“哦”。
这轻飘飘一个“哦”,听到高若兮耳中犹如猫爪挠心,分外不是滋味。她凑近慕白蔹,语气森寒:“而且,你彻底消失的那一天,马上就会到来。”
“哦。”
高若兮:“……”
最终,高若兮走了。被慕白蔹那一副雷打不动的淡然模样气走了。
慕白芨如木偶一般,跟着高若兮离去,屋里只留下慕白蔹。
慕白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夜未眠,她现在只想先睡一觉。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等睡饱了再说。
高若兮关着她的屋子,本就是她在风雪台的居住之处。在熟悉的环境,慕白蔹睡得安稳。梦境虽然纷繁杂乱,总体倒也安详宁静,并没有为梦外诸事所扰。
青山苍茫,遥见草庐隐于林中。
忽而,飘渺空灵的笛声自山间响起,有白鹤冲上云霄,应声而舞。
童子稚嫩的读书声随风而至:“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童子们天真烂漫,不解《采薇》之意,虽是合了音律,却未合神韵。
梦境通常零散而毫无逻辑,梦着大海,下一刻也许变成了星空。而眼前的场景完整,长久不曾变动,更像是某个人的意识海。
慕白蔹循着笛声,拾级而上,走入云雾缭绕的山境。
笛声止住之时,慕白蔹已经来到草庐前。
篱笆墙内,一株高大粗壮的桃花树迎风绽放。山风轻拂,三三两两的花瓣飘零而下。树下,七八个童子摇头晃脑诵读着诗文。他们身前,一袭青衫的教书先生长身玉立,正将掌中玉笛收入袖中。
“吱——”慕白蔹推门而入。
教书先生听到声响,转身看了过来。
“晋王殿下?”慕白蔹一愣。
草庐中穿着青色粗布衣衫、头戴桃木祥云簪的教书先生,正是萧湛。他双目空濛如雨后之晴空,清清朗朗。眉宇间不再微微皱着,而是一派轻松闲静。这是萧湛,又好像不是萧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