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烧焦味。刚开始他以为是食物的味道,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动静已经非常大了。半山腰火光冲天,烟云遮盖了半边天,不断从花林深处升腾出来。夹杂着很多人的喊声,火势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有着向外蔓延的趋势。
除了青年组织的小团体,还有一些其他在暗处的协会人,此时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约而同在心里生出了一个答案——有人在烧树。这是在引诱柳太姬现身,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邱予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在搞什么?
他在青年提供的资料里看到过一个攻略,说的是柳太姬对玉兰山的花林异常爱惜,每一枝每一叶都视若珍宝,容不得人践踏损毁。一旦有人在这里毁掉树木,她就一定会出现阻止,这是让她现身的最好方式。协会人在围剿柳太姬时,也多次以此作饵。
邱予来不及多想,匆匆朝火光处跑去。
他一动,暗处的协会那些人全都动了。
就在这个庞大的团体刚刚移动时,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异能协会的小兔崽子!”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如同兵器敲打般犀利,仔细听去又有些悦耳。
与此同时,一个身白色影子从邱予身边越他而过,她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到了不同的位置,说第一个字时,是来自远处,等到最后一个字时,又听不见了。她的速度非常快,邱予追赶不及,脚下磕磕绊绊,最后几乎是一路滚落到了火灾发生的地点。
等他刚落在火丛里,两个人形同时摔落到了他身前,他伸手想去扶一下,紧接着就被灼烧般的高温烫得缩回手。那两个人已经不成人样,整个像被烤焦一样黝黑发亮,早就生机断绝,骨头还在燃烧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是……?
透过浓烟滚滚,邱予隐约看见火光里站着个人影。来不及起身,他捂住口鼻,就那样匍匐着穿进火里,伸手去拉那个人。让他感到心安的是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协会众人并没有出现,他们在半途中就纷纷寻找掩护避开了火势。
邱予刚抓到衣角,那人就从火里快速穿出,连带着邱予一同飞出。
“多管闲事。”那人用力一推邱予,怒叱道。
这声音和刚刚听到的鸟鸣般的喝斥声一模一样,是柳太姬!
邱予从身体上传来的颠簸感觉得到,她一直在走,而且走得飞快。白色的花枝从他身边倒退,留下一条条玉带一样的影子。由于速度太快,邱予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甩得飞了起来。
即便是这样,在那人一推之下,邱予竟然没有脱手。他牢牢抓住了那人的衣服,试图拖慢她的脚步:“别过去!”他心知协会众人还没有走远,如果这个时候撞上了柳太姬,那柳太姬会把一腔怒火全发在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他多想,惨剧会无休无止,“你们快走!快下山!”他朝四周喊道。
柳太姬心里一动,心里的怨气瞬间达到了顶点。她原本以为邱予冒死钻进火里拉她,是想救她出来,原来只是为了阻止她追上他的那群同伙?!
她又自作多情了?想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让她恼羞成怒。这些年来,她对异能协会的恨意有增无减。
是啊,那是个只认任务不认人,积分至上、人情冷漠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她越想越气,回手就朝着邱予再次挥手一击。这一次,精神力透体而出,元素迅速凝结成武器,就在抵达邱予脖子前的一刹那,她看清了邱予的脸:“……灵天?”
手中的元素武器骤然消散,惊诧、迷茫的复杂表情在她脸上浮现。
她无知无觉地停下脚步,盯住邱予移不开目光。
邱予是那种青稚未开的少年长相,这种年纪的样貌是混在同龄人堆里都很难一眼认出来的,和她此时此刻所想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不是长相,而是他身上的气息,真的太让她熟悉了。
“灵天。”她反手紧紧抓住邱予,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溜走。
邱予惊疑不定:“您认错人了。”
柳太姬根本没想跟他确认什么,她对自己的直觉有着格外的自信,用一种熟稔的口气问:“你来干什么?”没等邱予回话,她很快又说,“我知道了,你又来阻止我了。收起你那些长篇大论吧!该回哪回哪去。”她一挥袖子,赶他走。
邱予眨了眨眼睛,没吭声。柳太姬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来阻止柳太姬再继续下去的。可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会把他错认成灵天?
柳太姬见他站着不动,权当是被自己猜中了来意,哼笑两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这次可以放了协会那帮兔崽子。可我还是那句话,你今天阻止得了我,那明天呢?后天呢?我早就说过,你不可能随时在这里监督我。只要你转过身,离开了,我还会……”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不再杀人为止。”邱予说。
柳太姬怔住了。
“你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邱予的错觉,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似乎有水波流动。
她不确定地追问,“你说你愿意跟我呆在山里?”
邱予默然点头。
这不是他的一时决定。没有人生来就以杀人为乐,没有人以收割生命为荣,如果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那样到死的时候,会被无数的冤魂拖下地狱,死后都得不到解脱。
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也许几天,也许一年,也许不会再回到异能协会。
“这真不像是你说的话,”她喃喃道,一时间陷入了纷乱的思绪里,很快,眼神又复清明,“好,那就看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
她抓起邱予,带着他再次穿过树林,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跟上!”远处,青年放下望远镜,一挥手,众人齐齐追着柳太姬的身影,青年一边不住拿望远镜瞭望,观察着地形,一边跟在众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