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赵熹把头一点,对李艾道:“表妹,我去去就来。”
跟随着宫女出了宫,赵熹仰起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一时间,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想起相互折磨了一辈子,并且一起折磨自己的父母,赵熹轻轻一笑,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赵熹与今上这顿饭,从午初一直吃到初更方散。回宫时,屋内已是红烛高照,灯火通明了。
“公主,您的房间已经备好,让奴婢伺候您更衣休息吧。”刚一进门,就有宫女迎上来禀报。
“不必了,我现在还不累。”赵熹道:“皇后呢?”
“回公主,娘娘玉体违和,已经歇下了。”
“表姐……”话音刚落,便见李艾从屋里走了出来,头发散下,身上披着一件外衣,看样子,的确是歇下复起。
“表妹,你不舒服?”
“没事,”李艾冲她一笑:“进来说吧。”
赵熹随李艾进屋,在床边坐下。李艾将昏暗的灯火挑亮了些,轻叹一声,道:“表姐,我还是无法原谅,或许,我这辈子也无法原谅他们……”
“但我——”李艾双目灼灼,话语真挚:“还是希望能够做一个好人。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而是,我一直都知道,我的渴望是如此真实,就像我的愤世嫉俗、深文周纳、不择手段一样真实……”
“表妹……”
“表姐,”李艾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笑盈盈地对她道:“今天晚上,陪我一起睡吧。”
“好。”赵熹吸了吸鼻子,向她点点头。
当夜,两个女子同榻而卧,互诉心事,这样的情景对她们来说,都是头一次。
“表妹,表哥的身世,你知道么?”
“知道。”李艾顿了顿,又道:“此事不光我知道,陛下也知道。”
“这是一定的。正因如此,他才会一再向表哥下手。”说到此处,赵熹叹了口气:“表妹,你有什么打算?”
李艾明白,今上已铁了心要对付李蕤,对付李家,如今,自己愿意听从本心,不再与之为伍。这样一来,自己也成了他们的敌人,赵熹担心今上对自己不利,故而有此一问。
“表姐放心,陛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李艾并不忧虑。
“表妹为何如此肯定?”
“有两个原因。”李艾道:“第一,陛下若想对我不利,最多就是废后和暗杀。但立后至今,不过三月有余,我也并无失德,他若废我,朝臣焉能同意?至于暗杀,不说此事难度有多大,即便成功了,对他也无任何好处:堂堂皇后死的不明不白,必定引起朝局动荡,百姓猜疑,到那时今上想要平息风波尚且不能,又如何有余力去对付大哥?”
“可是,”赵熹还是有些担忧:“如果他用你来要挟表哥……”
“真到了那种地步,”李艾冷笑一声:“他将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害得了我?”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得以防万一,预作准备才好。”
“表姐说的是。”李艾略一思忖,道:“过些日子,我会向陛下请求,将后位让与江之喻,去白云庵带发修行,侍奉佛祖终老。陛下没有理由不同意。我在宫中修行,处于他控制之下,让出后位,他可以此拉拢江家兄妹,何乐而不为?这样一来,我就与他撇清关系,将来你们发难之时,他再想用前事拖我下水,人必不信,至于其他的,待行事之时在做谋划也不迟。”
接下来一连数日,赵熹都在宫中陪伴李艾。她多了一些笑容,也愿意和自己打开心扉诉说心事,赵熹很开心,但心里面却越来越担忧:因为她迟迟没有收到杨轻舟和解药的消息。
这一天,赵熹与李艾在宫中太液池畔闲坐。李艾兴致极好,眉飞色舞地向赵熹讲述宫中四时景致,风俗,而赵熹却心事重重,愣愣地望着湖面出神,丝毫没有听见李艾说了什么。
“表姐?”李艾见她神情有异,试探着唤了一声。
赵熹依旧没有反应,还是呆望着湖面,若有所思。
“表姐!”李艾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啊?表妹……”赵熹终于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怎么了?”
“适才见表姐坐驰,想必是有什么心事吧?”
“我……”赵熹一下子忧形于色,正欲诉说,却见此处宫人往来,只得摇了摇头。
李艾会意,挽起她的手,道:“我们回宫去吧。”
二人回到皇后寝宫,李艾将众人屏退,问赵熹道:“表姐可是在担心解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