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空气无形裂开两半,杀气破空袭来,七迟反射性侧身避让,凌厉的拳风掠鼻而过,砸向墙壁留下老大口的坑。紧接着,她抬臂拨回紧随而来的脚踢,顺势攥住对方的踝骨将人甩了出去。
七迟从对方招式中捕捉到熟悉的痕迹,出声询问道,“林徽?”
“我就知道你会来。”
愤恨的声音回响在黑暗的地道中——确实是姜林徽。她似乎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铮的一声抽刀直指七迟,雪亮的刀光照亮了烈焰般的眉眼。
“每一次、每一次都这样,多管闲事,滥发善心。上次是侍卫,这次是声名狼藉的弃君,这么多人你救的过来吗?”
七迟试图解释,“此事并非单纯救不救的问题,它很可能牵扯到了域外势力,我正在暗中调查。”
连连讥笑层层荡开,“但若非得在救人和线索中二选一,你会选择前者,我有没有说错?”
七迟哑言。
“无话可说了吧。”
笑声渐低,姜林徽骤然发难,身法如电,瞬息间缩进了距离,挥刀斩下。
七迟叹了口气,抬掌将刀震开,而后往腰侧一抚,刀鞘在手,和回砍的刀锋撞在了一起。
“拔刀!”
“你在瞧不起谁!”
姜林徽重新拉开距离,摆出了一种奇异的姿势,绣满鹓鸾祥纹的衣袂在灵气灌注下鼓起又瘪平。
只见银光急骤,刀光俨然分成了数百道残影,宛如沟通天地、鬼神往来的九霄瀑布,几乎要将狭道撑破。
整片空间都在晃动,头顶粉尘下雪般簌簌掉落,时不时有砾石从墙壁上脱落,在震颤的地面上东滚西翻。七迟眉宇沉静,一劈一挑,使的都是简单到连稚童都能依葫芦画瓢的基础招式,灵气沿着半圆弧的轨道炸开,不知怎么的就化解了大部分的攻击。
但姜林徽一开始就没有将获胜的机会寄托在此招上,她顶着被层层割破的刺痛,闪身躲在漫天盖地的刀光后面,瞧准七迟破招时一瞬间露出的空隙,自下而上突跃而出,带着强烈的意志疾刺七迟命门。
七迟抬臂抵挡,双手各握一端,将黑鞘横在胸口。刀锋和刀鞘相撞,火星迸溅,间夹牙酸刺耳的摩擦声。在巨大的气浪中央,二人的发丝被狂乱地吹到脑后,如同张扬无比的漆黑旌旗。各有坚持的眼神互不退让,一人内敛,一人亢奋,青筋凸显在两双骨肉匀称的手背上,蜿蜒着赛江赛川的咆哮。
她们如此之近,近到脸和脸的距离相隔不到两个拳头,近到七迟只要伸手就能揉乱姜林徽头顶,而矮她一截的姜林徽则会鼓起腮帮老老实实接受队长的戏弄——那时悲剧尚未发生,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人们日复一日重复着打闹,怎么也不觉腻。可她们又是离的那么远,远到两颗心徘徊在深不见底的裂痕边,所有言语都被戾风吞噬,七零八碎,消逝不见。
一抹鲜血从发际涌出,将额间的花钿染得灼灼透亮,又沿着眼皮滑落至下巴,姜林徽逼视七迟,以全身的力量一点点将刀压下,嗓音烧着滔天怒火。
“不肯拔刀是在瞧不起我吗?”
七迟只守不攻,“我们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怎么不至于。”,姜林徽大吼,她已经失去了握刀的双手之外其他身躯的知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斩断!斩断!斩断!
“你不是已经痛快地抛弃了过去,转头继续玩你那正义小游戏了?!”
“我从未想过抛弃下谁。”
“说得好听。”,姜林徽嘴角扯出愤恨的弧度,“不过仅限于想想罢了!事实上你做了什么?阿绎、小毛、不疑、敬天,整支月上军,大家死去的时候,我们的队长在哪里?!”
“哦,我想起来了。”
“她正在接受平民的感谢呢,武功盖世的大英雌违背军令,拯救她们逃离火海,多么可歌可泣啊!”
“那么队长!我们这些部下呢!”,姜林徽的攻击愈发猛烈,“啊啊,你非但不救,甚至不愿替亡者复仇!甩下所有责任,一个人兀自躲起来自暴自弃,懦妇!”
二品官衔的羽林卫佩刀由极北玄铁打造,斩金截玉,吹发即断,普通侍卫的刀鞘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七迟的灵气支撑。但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开始吱吱嘎嘎的呻吟。
要真报废了,补办手续那个叫繁琐,七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手掌一翻,将刀从黑鞘中抽出,一瞬间,平地恍惚刮起了春风,寒芒有如垂池拂莺的柳枝,带来沉醉的惬意,令人无法察觉隐藏深处的锐利。
此招名为——
青柳!
乃是她年少踏青,醉卧河畔,骤识春风意,所悟出的刀法。
姜林徽咬住舌尖,口腔中血味蔓开。在这温柔却不可直面的刀意中,她被逼得不断后滑,全力抵抗的脚掌下尘土翻卷,一路留下两条深深的凹痕。
七迟的口吻中含着隐约的劝慰,“当日发起袭击的敌军已经被斩草除根了。”
姜林徽执拗地摇头,挣脱出刀势的压制,一脚蹬向地面,跃过七迟头顶上空,朝她后背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