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方闻眉头紧紧锁起,在原地思索片刻,随即走向身后,俯身对一直没有发言的细白脸皮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只见那人看了顾星野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方闻这才走过来通知他们,鉴于检测仪只有一台,剩下的教职工在三天内自行前往指定的春阳医院接受信息素检测,并将检测结果上传调查组。
说完,方闻让人扛着报废的仪器灰溜溜走了。
“剩下的教职工”顾某某把头一扭,甩下裴某某扬长而去。
当晚,裴时清值夜班到很晚才回。客厅的沙发已经被撤走,一张大床横在面前,床上隆起一个鼓包,顾星野背对他睡着,听到开门声都没反应。
裴时清在门口站了一会,走过去踢了踢床脚:“起来,我知道你没睡。”
顾星野翻身坐起,看他一眼又狠狠别开,顾自生闷气。
裴时清语调半点没变:“我给你找好了房子,房租给付了一年,你搬出去住吧。”
他把手里拿着的钥匙放在床边,转身要走。
顾星野叫住了他,嗓音微哑:“什么意思?”
裴时清没回头,而是就着背对他的姿势回答:“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必强融。”
顾星野一口气堵在心头,差点把自己噎死。
“好,好,好得很。”他攥起手边的钥匙,几步走到裴时清身边,大半个身影笼罩了他,裴时清半步不退,就那么抬眼看他,冷淡又薄情。看到这眼神顾星野只觉得心里堵得更慌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咱们各走各的路,以后再管你一下我是狗。”
门摔得震天响,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裴时清一人。
他站立在苍白的灯光下,良久,缓缓抬起手臂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白星抱紧胳膊往后退了退,摇着头抗拒道:“你不要再问了!”
褪下白天那层不苟言笑的外皮,方闻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倏地停止,顿在原地,像怕吓到他似的低声说:“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你方闻叔叔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记得吗?”
白星低头小声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方闻欣喜地往前走两步,在他面前蹲下,去扶他的肩膀:“小白星,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让我们好找。白上将他——”
说到一半他语气已然哽咽,白星的个人信息一栏oga父亲的姓名已经变灰,说明白衍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星际时代每个人的心脏上都被植入了芯片,可以监测到此人的生命状态,一旦死亡就会立即上传到内网,与其相关的直系亲属的个人信息栏也会随之更新。
白衍年曾经作为军部唯一一位五星oga上将,堪称联盟军风向标一般的存在,他与当时的顾淮并称联盟双雄,带出的奎岭军团至今仍守卫在八大星系边境,震慑着虎视眈眈的虫族和星际流寇。
那一年白衍年在前线与虫族对战,联盟政府连发十二道命令催促其只身返回,白衍年不得已回了当时的首都星,也就是迁都前的图兰星。
此后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谁知一别经年,不仅故人死得不明不白,而他连白上将唯一的孩子都没照顾好。
方闻扶起白星,还未开口说话就先抬手用掌根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等眼睛不那么红了才仔仔细细将这孩子端详了一遍,似乎想要从他脸上依稀找出白上将的影子,但遗憾的是一点也不像。
“我做了基因改造手术,五官跟着产生了变化,你不可能通过五官判断出我和他的相似性。”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白星反倒平静许多,只是眼眶红通通的,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分孩子气。
方闻神色大变:“谁让你做的?那种手术副作用太大,早就被禁止了!”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你的信息素会紊乱成那样……”
白星:“我自己。”
方闻的话戛然而止,他张开的嘴还未合拢,颤抖了几下,终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是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在联盟权力层中打滚了几十年,他太清楚要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才能把人逼到不计代价也非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枉他隶属中央星最高检察院,素以思维缜密,巧舌如簧为立足之本,此时竟也不敢再问下去。
白星吸了口气,主动提起:“父亲刚到图兰星的住处就被控制了,我当时还小,又因是偷偷将我带回来的,没有人知情,他教我躲在垃圾桶里才逃过一劫。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穿着联盟军团制式的衣服,但臂上的徽章都被撕掉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他透过垃圾桶的缝隙看到白衍年被无数荷枪实弹的人包围,他们甚至开来了军用武装飞梭,黑洞洞的炮口齐齐对准年轻的oga上将。
直到被带走,白衍年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过一眼。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到了这里,门外那个乡下小子又是什么人?”方闻问道。
白星看了一眼外面,透过窗户能看到钟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如临大敌般盯着方闻,恨不得立即冲进来把方闻揍翻。
他冲他勉强勾出个笑容,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后来我发现那些人又卷土重来,到处搜索我,我不得不东躲西藏,混进黑运输船的队伍偷渡了出去,降落在一个偏远星球,在那里生活了十年。”说着他再次看向窗外的傻大个:“钟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