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匹飞马在土道上激起烟雾一样的灰尘,洋洋洒洒绵延不息,打头的高健枣红色大马上坐着的男子依稀是锦袍款款的翩翩模样,面上罩着金丝网面罩,衣袂飘绝,领着一队人马快速而来———
和龄还没认出来是谁,只听盼朝叫了声糟,就把她往身后护住,急道:“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太子亲自来了!”
“太子?”
和龄心里“咯噔”一声,眯眼细细望过去,兴许是因这时候姬昀一行人距离得更近的缘故,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赶忙儿转头看向泊熹,他分明亦是认出了来人,脚步向后轻轻一退,注意到她的目光,停滞了下,少顷头也不回地跃上了屋顶。
笃清和念绣不知从何处骑着马赶来,身上染着斑驳的血渍,将一条马鞭隔空掷与了屋顶上的泊熹。
那道弧度在和龄眼前一晃,跟着就被泊熹握住,他瞧清了姬昀带了多少人马,眉头紧紧纠结起来,抬手在唇边吹了个呼哨,一匹白马便从院外“笃笃”跑出来,泊熹纵身一跃坐上去,勒紧缰绳,顷刻间即将绝尘而去。
这时,他忽然侧过身隔着篱笆看向院落一角里某个身影,太子的人马益发逼近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
笃清急得在不远处叫了几嗓子,“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泊熹深深凝了一眼那张模糊的面容,这才回过神,猝的一夹马腹,扬鞭离开了她同样动荡的视野。
这变动来的太快,和龄连追的机会都没有,她只推开盼朝跑了几步就被他箍住。
盼朝看了眼在院落前停下马的姬昀,压低声音道:“太子都来了,阿淳预备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他而去么!你让别人怎么想你?”
和龄红着眼睛,她早就破罐破摔了,恨得甩开手道:“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你们最好都当我死了,我情愿从不曾恢复记忆从不曾当这劳什子的帝姬… ;…!”
她再满口胡言盼朝也不会真和她生气,就是唯恐妹妹荒谬的言论叫太子听了去,他连捂她嘴的想头都起了。这还不算,她趁他一个不注意竟然跑到院子外去了,拦都拦不住,平时瞧不出她有这样灵活。
和龄到外面的时候泊熹早就连影子都没有了,倒是追兵一波接一波从眼前掠过去。她望着接踵而至的人影,只觉视线里乌鸦鸦一片,期盼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背影,哪怕一眼也好。
可是他就这么不见了,从此山水茫茫,何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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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马上下来,左近侍者忙上前为他清理衣袍上沾染上的乌尘,他自己掸了两下子,摆摆手说“不必”,却将视线定在了低低矮矮的篱笆前,木桩子一般立着的身影上,面上是素日的沉稳之态,叫人窥不出他的喜怒。
盼朝迎将出去,唤了声“太子”,见状便为和龄打马虎眼道:“此番阿淳见我出来办案,非要跟着,我也是犟不过她,这才顺道带了出来,”他侧头向和龄道:“阿淳,太子殿下都来了,你还傻愣在那里瞧什么?”
眼下的情形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太子肚子里自有一笔账,诏狱里随便一盘问便可知曾有位俊秀小公子自称宁王府中人进了诏狱,随后权泊熹便不见了,这其中的联系显而易见。
小公子是谁,只要把淳则帝姬拎过去对质便可水落石出。
不过么,显然太子并没有戳破宁王的打算,他极目往远处眺望,也不提及盼朝隐下权泊熹越狱私自前来此地之事,单单启唇道:“想来咱们人多,权泊熹便再狡诈骁勇,也不过瓮中之鳖似的,擒住他是迟早的。”
盼朝嘴上敷衍着道“是”,心里却是头一回希望权泊熹能够安然无恙,一时笑道:“还是太子带的人多,我的人一半都往前去了,只有少数的随我来了这里。”
“这不妨事,有太子殿下那些人追过去便足够了!”
盼朝讶异地抬眸,却见到了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太子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净澜大约同阿淳一样的心理,非要随着我过来。”他眼波荡了荡,瞟向了和龄的方向,意有所指道:“要我说,这两个也实是般配的紧,母后前几日还在父皇跟前提起他们的亲事… ;…宁王以为如何?”
“这个么,嗐,真说起来,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盼朝拱了拱手,一脸无奈道:“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思。”
“不错,确实是父皇说了才作数。”太子说着看了盯着和龄的萧泽一眼,“听见了么,皇上不点头,谁也不能叫你如意。”
萧泽扬唇而笑,也不参与他们的对话,竟是脚下生风便走到了和龄跟前。
他个子高,这么一站直接就挡住了和龄的视线,还浑然不觉地揖了揖手道:“巧得很呐,我是随太子殿下而来,听说帝姬也是,咱们还真是有缘分,这种荒僻的所在也能碰上!”
萧泽笑容璀璨,相貌堂堂,随意往哪里一戳就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往常和龄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今日她看见他只觉得这人分外讨厌,恨不得抓起地上的土洒到他笑眯眯的脸上去。
和龄没吭声,她还有理智,没有再做出格的事,只是转过身不面向萧泽,脸上淡淡的,拿脚去踢地上的石子儿,心情沮丧难与人言。
萧泽转了转眼睛,唇角扬起的弧度沉了下去,他实在是不晓得自己哪一点比不得一个前朝余孽,昔日权泊熹是锦衣卫指挥使,那也就算了,可他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逃犯,太子松松手指头或可饶他性命,如若不然,碾死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轻易地提唇又笑起来,故作惊讶道:“帝姬身上这身衣裳倒十分好,穿起来英气逼人不输男儿———”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