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担忧地想到,以他激烈的性子,就算明知不敌,大概也会不知退让地冲上去,把平日的聪明丢得干干净净。此次他能在宴会上忍耐已经不易,若是单独面对孙膺,如何撑得长久?一旦被孙膺制服,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宴会临近尾声,天色渐渐暗下去,原本色彩绚丽的牡丹园,更像一只随时能将人吞噬的怪兽。我沿着园中小径纵马疾奔,顾不上飞扬的马蹄踏落了路边盛放的牡丹,只想着快一些找到裴潜,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第七十五章 权宜之计(上)
韩王府的侍卫门已经进入牡丹园中,我不能拒绝江进帮助,却也不想让侍卫们先行找到裴潜。
极力沉静下来后,我仔细观察园中地形,突然想起花园西南有座假山,周围花枝茂密,显得异常阴森。按照孙膺阴暗的个性,或许……我骑着燕骝奔至假山附近的角亭,脱开马镫,纵身跃上角亭尖顶。
周围已经被暮色笼罩,倾城殿那边的宴会开始散了,宾客们都从直通前殿的大道离开,没人再进入牡丹园中。我焦急地搜寻着那座黑黝黝的假山附近,侧耳聆听着园中每一个细微响动,却听见自己如鼓撞的心跳声。
忽然,我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很像什么衣料撕裂的声音,心中一凛,飞身落回燕骝背上,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嶙峋怪石,我在一丛浓密的花荫间,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裴潜的身子赤着,衣物凌乱了一地,只剩几缕布条还缠在臂上,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和伤口,已经变形的佩刀被扔在旁边。他两腿被强迫着大张,孙膺好象一只巨大的水蛭,正爬在他身上蠕动。
我顿时感觉一股浊气充塞胸间,浑身的热血都涌向头顶,足下生风,双掌凝聚了十成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孙膺后脑。
尚有十步之差时,阴恻恻的笑声响起:“不怕这小鬼丧命,尽管动手。”孙膺肮脏的手摸在裴潜的喉间,冷笑着转头看我。
我硬生生收住掌力,待看清楚眼前景况,不由目眦欲裂。
只见裴潜的眼睛半张着,嘴里塞满了青硬的牡丹花苞,口角鲜血直流,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他说不出话,只发出哀哀的声音,大腿根部剧烈地抽搐着,沾满了白浊的液体。
我不忍再看,紧紧地握拳,直握得掌心剧痛,脑中怒火难抑:“放开他!”
孙膺将手指收得更紧,看着我,阴暗的眼珠子里浸透着下流:“放了他,殿下可愿代替?”
“放肆!”我厉声道,“你现在不放,本王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膺笑起来:“殿下过去就不断想杀了下官,可我还不是在这里?遇到殿下,下官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虽然你几次险些害我死于非命,又夺走我身边的玩物,下官却仍对您白嫩的身子念念不忘,你看我有多痴情。” 他当着我的面抬起裴潜一只脚踝,挑衅般在他下身猛撞一下,又慢慢抽离。裴潜无意识地闷叫一声,身下涌出一摊鲜血。
看到孙膺享受的表情,我一阵恶心,冷冷道:“你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有晋王撑腰,也休想脱身!”
“晋王?”孙膺沉沉一笑,满意地蹭在裴潜身上,擦掉自己的污浊痕迹,然后边穿衣服边肆无忌惮地道,“本官爱好风流,晋王也干涉不得。请问越王要治我什么罪?下官在刑部多年,实在不记得自己犯了哪条罪状。”
我盯住他的每一个动作:“本王要除你,不需要定罪。”
孙膺掐着裴潜的脖子,从地上站起,嘲弄且露骨地看我:“即使下官有罪,也需等御史台和刑部纠察审理,殿下虽是亲王,却也无权过问。而越王在此地杀我,却犯了擅杀朝廷命官之罪。”
我冷笑:“什么罪不罪?你看会有几人敢治我的罪!被你虐待致死的囚犯也不计其数了,如果刑律如此有用,为何容你这等糟粕活在世上?”我说罢一声清啸,燕骝从身后狂风般掠过,瞬息间冲到孙膺面前。
孙膺一惊,本能地躲开马蹄,我已经欺身上前,一掌拍向他胸口,伸手把裴潜抢入怀中,再飞起一脚,又将他踢出一丈开外。孙膺后心撞上山石,哇啦啦吐出一口夹杂着秽物的黑血。他已经动弹不得,却并不着慌,低声不绝地哼笑。
我脱下外衣,裹住裴潜的身体,又一下下地抠掉他口中的花苞和梗叶。裴潜终于撑了一下眼皮,又缓缓闭上。我心中一痛,听到孙膺的笑声,怒气再度上涌,沉声道:“我越王府的人岂容你轻侮!”
踏前一步,正要结果这人肮脏的性命,江进大喊着冲来:“手下留情!他是朝廷官员!”他身后人声嘈杂,是府中护卫渐渐向这边聚拢。
我感到怀中的裴潜剧烈地颤抖起来,知道不能再久留,此时他敏感得近乎脆弱,万一被护卫们看到这最不堪的一幕,也许会被彻底推入毁灭的深渊。一转念间,江进已经挡在面前,焦急道:“凌悦,这是我的园子,杀了他,教我如何交待?”
我只得放弃,厌恶地看了孙膺一眼,抱着裴潜飞身上了燕骝,朝江进道:“韩王,今日之事,若从你府中声张出去,休怪小弟翻脸!”两腿一夹马腹,燕骝会意,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牡丹园,将韩王府的一切远远抛在身后。
裴潜还在我怀中颤抖不止,我心疼地抱紧他,温声道:“小潜,是我,咱们回家了。”
裴潜微微地睁开眼睛,有些呆滞地看我。我伸手帮他拨开腮边凌乱的发丝,他忽然歪头,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
我心里更痛,他咬得一点都不疼,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做别的事,只是小兽一般轻轻地将我手指含在齿间不肯放。我鼻间一酸:“都怪我,是我太没用,没有保护好你。”